真正的领导可能有一个愿景，更恰当地说是一种使命，但他们不想在地球上创造一个天堂，他们只是集中精力避免进入地狱。真正的领导是个具有人类本性的现实主义者，他们努力学习历史经验。他们知道，尽管空想哲学是迷人的，但还是造不出新人类，只能一步步地适度改善世界上的苦难。也许他们在公开场合表现得有一点空想的成分，因为他们善于把计划项目的吸引力告诉人们。但在他们的行动中，要了解任何影响到复杂的社会结构的风险，了解尽管出于良好愿望的变革所无意造成的副作用。他们知道空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真正的领导既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别人造就的
真正的领导既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别人造就的，那么他们是哪来的？他们实际上都是自我造就的，通往领导者的道路只有一条。重要方面有以下四点：
第一，基本前提是一个人所处的环境。这可能是以后历史学家要研究的重要历史环境，或者是不值一提的普通的环境。这纯粹是偶然的机遇，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历史环境以便得到证明领导能力的机会。
第二，在所处的环境里有人发现了可以改变状况的关键任务，也许是解决某个难题，也许是利用某个机会。其中可能看到了孜孜以求的愿景，更多的并不是让愿景得以实现的创意的火花，而是对可能的选择和重要性的仔细思考。
第三，他们毫不动摇地面对接受的任务。处境和任务可能在历史上意义重大，如丘吉尔那样在几年以后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政治家上升到了声名显赫的地位；或者平平常常，就如一个母亲日夜陪护自己生病的孩子，直到度过危机。从两种例子中我们都看到真正的领导才能的基本要素。历史学家对此的评价将是完全不同的，而人类的评价则是相同的，正如弗朗克尔在他的书里88所说。
第四，他们为这个关键的任务承担责任。杜鲁门的一句名言：“我现在是总统，并且责无旁贷……”他想表达的是，他必须完成任务和做出决定，不能指望其他人。
个人魅力
最后谈谈个人魅力的问题。经济界和社会要求的领导是有魅力的，这是普遍存在的，也表现出今天领导观念上的最大缺点之一。
魅力是个危险的话题。20世纪简直就是希特勒这样的个人魅力领袖人物涌现的世纪，这些人还不够吗？再来谈这个话题难道不要思量一番？用50年时间来消除一切教训够不够？
有魅力的领导人物通常给人带来灾难。只有少数人能幸运地有一个上司，并且这个上司知道如何阻止灾难的发生。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最有魅力的军事领袖之一，他就是个例子。他的上司丘吉尔善于正确评价自己对别人的影响，并一再阻止了灾难。例如他从来不支持蒙哥马利反对艾森豪威尔。
也许丘吉尔知道蒙哥马利作为年轻的少尉在英属印度时他的上司当时对他的评价，大致意思是：“人民将跟着蒙哥马利去任何地方，但我怀疑，这将是出于好奇而不是出于信任……”
蒙哥马利是个铤而走险的人，一个挥舞着军刀把队伍向前赶的英雄。他这样做对别人的影响大，会让人感兴趣，但他们只是出于好奇而不是出于信任。这样的领导人有号召力，因为“那儿发生什么事了”。真正的领导人有号召力，因为人们信任他。
我不否定个人魅力对别人的作用，也不否定确有具备个人魅力的人。关键并不是我们是不是冲过去，而是朝哪个方向冲过去；不是看有没有人带领我们冲锋，而是看带往哪个方向。这就是引起许多误会的关键问题。领导人的作用是重要的，但必须对他的目标和责任进行监督。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公司治理这一章最后提出来的观点以及与此有关的目标、衡量标准如此重要的原因。
与蒙哥马利相反，20世纪其他许多重要的领导人根本没有个人魅力，例如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乔治·马歇尔、亨利·杜鲁门、康拉德·阿登纳、库尔特·舒马赫、戈特利布杜特韦勒等[1]。19世纪几乎没有哪个人的个人魅力能比这几个人更差的了，如佛罗伦萨·南丁格尔、亚伯拉罕·林肯、乔治·冯·西门子、亨利·杜南等。尽管这些人分属不同的领域，但我愿意都把他们看作真正领导人的榜样。他们认真地完成本职工作，通过自我约束和以身作则当好领导，而不是通过大标语或者欢呼的鼓噪。他们的资本不是个人魅力而是信誉。
有个人魅力的领导是危险的，因为他们不遵照游戏规则。他们令人捉摸不透，他们认为已经控制了世界，他们追求乌托邦，认为一切都有理，刚愎自用，所以他们很快就走上歧途。他们不是领导人，而是“误导人”。
有魅力的人物可能是个好的领导，但他们有很大的危险性和诱惑性，这种人始终是危险的。
[1] 后两位分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社民党主席和瑞士著名企业家。——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