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价值成了新的信条,其他任何理念被排挤到一边。在股东价值的前提下,其他一切因素受到了损害,人们追求资本效益,通常为自身资本利益服务。这个模式因为损害了企业经营的基本原则,不能长期发挥作用。最首要的困难是,公司只能一开始在股市繁荣期间获得地位。这个模式即使在美国也不适用,那里已经出现政治运动,要求极端地限制股权拥有者的权力。这种模式在欧洲环境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尽管欧洲人总是认真、盲目地模仿美国。
人们忽略的第一个事实是,美国的经济绝不是由于注重盈利和股民利益才强大,而是有其他原因的。政治上的原因是,美国还有足够数量的顶尖管理人才,他们口头上虽然符合华尔街的思维方式,但行动上却不是按照这种思维方式进行的。那位美国通用电气总裁杰克·韦尔奇的例子就特别容易证明这种看法,他被某些媒体奉为股东价值模式的“模范证人”。人们忽略的第二个事实是,股东价值模式为什么会在美国出现,因为美国的情况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人们忽略的第三个事实是,欧洲和日本在有关公司治理的一些重要方面比美国更加先进。
我们把舆论和口头上的表态放到一边,那么股东价值模式的资本主义不可避免的实际效果将是怎样的呢?基金经理将按照他们的业绩来评价,就是说按照他们所管理金融资本的增长率来评价。一万多个基金之间为了谋得投资人的钱而展开竞争,华尔街狂热的金融业必将是一个追逐短期业绩的局面,实践中没有其他选择。基金的业绩每天被公布。数十家机构和投资服务商每个月对它们进行比较,至少每季度把基金排名公布一次。谁没有始终保持领先的业绩就落到后面,可能会给基金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尤其资金要开始流失。
基金经理拿着交给他们的“财产”,自己却不能像“财产的主人”那样行事,他们必须扮演短期投机者的角色。他们不是向企业投资,而是向股票投资。一旦股息或者股价不能达到他们所希望的效益值,例如遇到公司自己推出了一个长期的投资战略或创新战略而暂时降低了盈利,那么基金经理就会像当初购买时一样果断地把手里的股票卖掉。他们对一个公司本身基本上不感兴趣,根据金融角度的思维逻辑他们根本不能这么做,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忠诚于某个公司。
一旦我们遇到熊市,那么今天的股东价值鼓吹者、基金经理和金融分析师甚至将积极、疯狂地抛弃股东价值。基金经理的收益增值只能依靠经济学上的“短边原则”来实现,他们(如果没有被股市干预或制造困难)将尽量压低股价。金融分析师将向他们建议卖出股票。
按照股东价值指导的效益评价,企业的管理者也不能回避,一旦他们的公司股票没有达到所期待的收益,在公众的舆论下,更确切地说是在金融分析师的舆论下就困难重重。所以他们的目光要盯着股票市场的股价走势,他们不去看真正自己想看的地方——市场,而是去看路透社的电视新闻。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中他们开始把目光对准股票市场的形势,而不是对准客户利益。他们不再注重企业本身的利益,而去注重投机者的利益。这一点可以从股价走势的明显缺口,尤其是从明显拉高的首次发行价上得到清楚的证明。
即使那些很聪明有经验的高层管理者,看清了只盯着金融数据的短期行为的危险性,他们也不得不口头上满足金融界的期待。他们的言辞对于金融分析师来说也许是正确的,但对于公司员工、客户和供货商来说是有害的。很遗憾他们在不能拿自己的信誉度开玩笑的同时,发布两种自相矛盾的消息。
股东价值理论将可能比利益相关者价值理论更加短命,但危害可能更大,后者毕竟还延续了整整40多年。股东价值理论只有在历史最大的牛市环境里发挥作用,随着牛市的结束和熊市的到来就消失了,但留下的却是一片的经济创伤。这也将迫使养老基金的经理重新认识到,拥有股票的财产和拥有企业的财产之间是有差别的,尽管两者都通过同样的有价证券体现。他们虽然不能像所掌握的企业中的管理者那样行事,但他们必须像企业的股权拥有者那样行事,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轻易地把股票卖掉了。一旦我们进入熊市,市场就不允许你轻易卖掉股票,除非你接受巨大的股价损失。他们将领教所有“大资本家”的老经验:“如果你不能卖,那你就照顾着吧……”(If you can’t sell,you have to care...)
在股东价值理论中,“投资家财产拥有人”和“企业家财产拥有人”或“企业管理者”之间的区别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但其中的区别非常重要。我这里主要归纳如下:投资家的运作看准时机,企业家的行为放眼长远;投资家遇到困难就会放弃,他选择卖出,如果他聪明一点,还会在困难出现以前就卖出(he sells),他投放下去的资金遵照的原则是能够尽快地脱出来;企业家(管理者)遇到了困难就抗争(he cares);投资家追求单一资源的最大化,即增长他的钱,企业家的任务是把许多资源进行组合;投资家只对金钱资本的收益感兴趣,企业家却对企业的效益和生产能力感兴趣。对于投资家来说,股票市场是至关重要的,企业家不需要股票市场。没有股票市场,或者即使股票市场崩溃、暂时关闭了,企业依然存在。股东价值理论下产生的投资家只有在牛市的情况下出现,而企业家是“全天候的角色”。
这里指出的差别并不意味着有理由反对金融投资家和投机。两种角色在市场经济里有不同的功能。正因为是不同的功能需要由企业和企业的管理者去完成,人们不能互相交换或替代,也不能把两者混淆。
下面是两者重要区别的对照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