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死,四兄弟中就数顾少游为首了,而且那时他已隐为明月堂堂主。在大哥养伤那段时间,我就发现顾少游暗地里作了很多人事上的安排、变更,大哥死后,最得益的就是顾少游,没有其他人。”
“你果然不愧有鬼军师之称,亚逵叔叔就不会想到这些。”
“那时我也只是有些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再说大哥对顾少游宠信有加,我纵有疑点,也不敢对他说。”
“你什么时候才开始确定顾少游是谋杀家父的真凶?”
“大哥死了数月之后,我发现那虎儿一点也没有长大,便怀疑他就是桃花教著名的童魔,由此类推,顾少游也可能是桃花教的人,太白居之变,乃是他一手安排的。”
何须易又叹道:
“到后来,你的大哥、二哥、三哥相继死亡,大嫂也嫁给了顾少游,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
他又顿了一顿,道:
“顾少游可能也知道这事时间长了,瞒不过我,所以很快就秘密找我谈话。”
陶醉心中一跳,道: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何须易道:
“顾少游并没有对我承认杀害大哥之事,只是希望我与他共同壮大明月堂,绝对不可生异心。他的语气非常严厉,完全是逼迫的模样,我知道,要是我不答应,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
陶醉点头道:
“以顾少游的手段,他确会这么做。那时他根基未稳,也担心别人说闲话,不得不稳住你和亚逵。”
何须易叹道:
“我被逼无奈,只得答应,第二天,就被顾少游设计错杀了两位名门正派中的侠士,第五天便被他灌醉酒,糊里糊涂地就跟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我有这些把柄被顾少游掌握住,不得不听他的话。”
陶醉冷笑道:
“当年你和爹义结金兰之时,曾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你明明知道爹是被顾少游害死的,还昧着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活下去,你对得起我爹吗?你对得起死去的亚逵吗?”
何须易垂头不语。
他双拳紧握。
他的眼中已闪出了泪花。
陶醉道:
“但是我知道很多聪明的人都非常怕死,更不愿失去在明月堂中这么好的生活,所以你就不得不听顾少游的话,以另一张面孔出现在人们眼前。”
何须易突然大叫道:
“我是怕死,我是该死!我的家人孩子都在顾少游掌握之中,我又能怎么样?”
陶醉望了一眼被何须易弃在地下的皮鞭,道:
“这些年来,你一定很不好过,因为你每时每刻都担心顾少游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下毒手,而且他逐渐削减你的权力,让你在明月堂、江湖中的影响一天比一天减弱,所以你才变得压抑、痛苦,觉得生不如死,但又不能死,以致嗜酒,喜欢女人……”
何须易忽地抬起头来,握起拳头,问道:
“阿潜,你打算怎么样对付顾少游?”
陶醉笑道:
“你能帮我吗?”
何须易低声道:
“我只担心我自己斗不过他,反而……”
陶醉道:
“你放心,只要我们联合对付顾少游,顾少游就必死无疑。”
他略微一顿,道:
“你若能尽心尽力帮我,明月堂的堂主由你来做。”
何须易吃惊不小,吃吃地道:
“你说什么?要……要我做堂主?”
“你不愿意?”
“你既然回来了,堂主的位子就是你的,我……我不配做堂主。”
“除了顾少游后,我打算带母亲一起离开江南,可是明月堂不能倒下去,它仍然需要一个堂主,而你就是最佳的人选。”
何须易一阵默然。
过了一会,他问道:
“你见过……见过你娘没有?”
“没有。”
“你想不想见她?”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
何须易点头道:
“好,我带你去。”
陶醉忍不住问道:
“近几年来,娘过得还好吗?”
何须易凄然一笑,道:
“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感到快乐,不过顾少游似乎待她还不错,而明月堂上上下下对她也非常尊敬。”
陶醉道:‘
“何三叔,走吧。”
他终于叫何须易为三叔了。
何须易的眼中突然涌出一片泪光。
他忽然苦笑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顾少游、童魔虽然走了,可是明月堂中还留有他许多心腹,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我害怕我们对付不了。”
“这你可以放心,只要我回来了,他们就一个个死定了。”
陶醉说完,转身出门。
何须易解开滴露的穴道。
滴露惊恐万状,籁籁发抖。
她想说话。
但被何须易制止住了,他道:
“你最好什么也不要说,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了,否则后果你自负。”
滴露也是聪明之人,当即点头道:
“我知道,我知道。”
何须易出了门、行出数丈,才发现带来的几名弟子都被点中穴道,死猪似地躺在地下,动也不动。
旁边却站着一个少女。
一个非常丑陋的少女。
秀秀见陶醉面带微笑地出来,自知事情成功,当下笑了笑。
何须易哪敢多问,弄醒众弟子后,嘱咐他们不得胡说八道,便带着陶醉、秀秀讲了明月堂。
白雪虽有顾少游的心腹弟子暗中监视着,但也不敢干涉她的自由,只能将她的一切行动告诉顾少卜游。
陶醉走进明月堂,感慨万千,心道:
“很多地方都变了.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走入明月堂,见到母亲。”
来到白雪寝室门前,四个守门女弟子赶紧迎上,道:
“不知何军师有何贵干?”
何须易道:
“请通禀夫人,就说何须易有要事相告。”
一名女弟子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道:
“何军师请进。”
何须易指了指陶醉,道:
“他也要进去。”
女弟子点点头。
陶醉对秀秀道:
“你在外面等我。”
何、陶二人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何须易便避开了。
白雪的寝室基本没有什么改变,想是她依然怀念以前的时光,所以顾少游想改变,她也没有答应。
大厅中灯光明亮,静静的。
珠帘深垂,隐隐能看到人影。
那是母亲吗?
陶醉心情激动,霍地掀起珠帘。
白雪听说何须易有要事禀告,屏退了左右,正端着一杯香茗品尝。
她听得门帘响动,不以为意地抬头一看,不由怔住了。
站在门外的并不是何须易,而是一个陌生少年。
这少年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呆住了,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雪略感讶异,问道:
“你是谁?”
她虽觉这个陌生少年进来的非常唐突,可是并不害怕,她认为他也是明月堂的人,是跟何须易一起来的,却为自己绝世姿容所震惊。
白雪常常遇到这种情况。
陶醉仍然不答。
他仍是呆呆地望着白雪。
——那可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啊!
母亲依然风华绝代,绰约多姿,可是明显地发福了,更显得成熟,有魁力。
她的眼波虽然仍像以前那样明亮、清澈,但是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鱼尾纹。
陶醉望着,想着,他回忆起了以前一家数日团聚的时光,他回忆起了母亲温柔慈爱的语言、举止………
白雪看陶醉第一眼时没有什么异样,但等到看第二眼时,不知如何心灵陡然剧震,就像被电触了一下似的。
她觉得这少年非常熟悉、非常亲切.可是却又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似乎自己在睡梦中曾有无数次见过他。
他到底是谁?
白雪预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已缓缓起身,慢慢走向陶醉。
陶醉已经潮湿的眼睛骤然泪水狂涌, 一滴滴、一串串急涌出来。
他再也按捺不住,噗嗵跪倒,低低地叫了一声:
“娘——!”
听到眼前这少年突然叫出一声“娘”来,白雪当真震惊到了极点,惊喜到了极点.手中的茶杯当啷落地,跌得粉碎。
她浑身颤抖,望着陶醉那流满泪水的脸,心中灵光一闪,几乎用不敢相信的声音低低的、沉沉地呼唤道:
“阿潜?”
母子天性,血肉相连,白雪仅凭陶醉叫了一声“娘”,便立即猜出他是阿潜。
那个虽然死去多年,但仍魂牵梦绕,无时不深深怀念的阿潜!
陶醉抱住白雪的腿,低叫道:
“娘,我就是阿潜,我就是阿潜,我又回来了。”
白雪喜悦无限,泪水迅速涌出,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陶醉的脸左看右看,喃喃自语道:
“阿潜?潜儿?这……这是不是在做梦?
你在阴间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见着你爹了没有?”
原来她仍以为阿潜早已死了。
前来相认的只是一个鬼魂而已。
可是她丝毫没有害怕,仍然舐犊情深,仍然如此关爱着自己的儿子!
陶醉微笑道:
“娘,我并没有死,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您不信,您摸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