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点头,说:“那么他有一天还会回来了?” 军浩道:“一定会的。”
陈瑶道:“我相信你!因为你跟我一样,是到死都会想着他的,对吧?我们也是朋友,对吗?……你会给我写信吗?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情,那些事情我以前从来都努力装得不屑于知道……现在我恨我自己。”
她低垂着头,还是被军浩看见雪白的腮边两滴晶莹的泪珠。
军浩急忙的说:“我会写信,如果我碰到了莫杰,也会立刻告诉你。”
“你见到了他,就叫他回来,让他回来看看我,就算是只看一眼也可以。”
陈瑶抓住军浩的胳膊,仔细的说:“我什么都不再要求他,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必须要答应她,军浩想,陈瑶在他眼里原本只是个刁钻古怪的女孩,他以为她是瞧不起莫杰的,每次远远的看到他俩,总是看不到她脸上对莫杰的好颜色。
谁想到她的用情这么深呢,也不知莫杰知不知道。
冬季有些刺骨的冷风吹得他有些冷,收了收棉衣的领口,他踏上了家乡的第一步。
“我先到了,莫杰……你现在呆的地方,是不是也有这么冷呢?”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好像落到军浩的鼻子上了,他一抹,手指间只剩下淡淡的凉意。
来到这个城市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不过住的这个地方还是挺满意的。
“花园小区”
是他以前的家,在父母还没有举家搬到那个城市之前,他的那个完整的家就住在这里。
这回军浩好不容易才租到了屋子,就在过去的房子隔壁。
每天看着以前的家门,他都有一种冲动。
很想敲门进去,跟主人家聊聊天,告诉他们自己曾经是住在里面的小男孩。
可是那个屋主好像不在家,他从来没有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声音。
不想了,军浩下意识的拍拍手里的简历袋,在花了一个大早上排队等候的面试又失败之后,他唯一的需要只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睡觉。
拐进了单元门,他开始在口袋里面找钥匙,如果不是听见了身后的门响,他是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屋子里的。
可是他偏偏就听见隔壁的门开了。
军浩回过头去,看见隔壁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青人,中等个,短发,眉眼清秀,脸上挂着有些闲散又迷人的微笑。
“你好,邻居。”
他说。
军浩张大了嘴巴,不相信自己三年的等待到了今天终于结束。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终于反应过来。
“你好,小莫。”
军浩说。
“夜,你真的这么担心这东西会离开我们吗?”
纪巫女问。
披着黑纱的夜不至一词。
“既然你担心,”
纪巫女说,“当初何必跟他签下这样的契约呢?”
一双修长的手终于伸出来,抓住了红布上面漂浮的黄色水晶球。
“它是这样的美……美丽难道不该冒些风险吗?”
夜说。
纪巫女点点头,还是迟疑道:“你是这么想的吗?为什么我看你的眼睛里,没有一点信心呢?”
三、人是物非 莫杰摘掉围裙,示意军浩桌子上的那碗汤。
军浩端起喝了一大口,汤里的胡椒粉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让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漉漉的。
莫杰现在就坐在他对面,很认真的看着他。
“感觉好点了吗?我想你是感冒了,一个人住,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
军浩摇头,说:“我一向是这样的,以前,小莫你一直在照顾我。”
莫杰一笑说:“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朋友。”
军浩抹一把眼睛说:“他妈的,不可能!你倒是说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的人?”
莫杰耸耸肩膀,说那不是自己可以解释的,站起身拿着书包就要出门了。
“你到哪里去?”
军浩问了一句。
“去上班啊,我在旁边的学校里教外语课。我估计你这个单身汉的屋子现在一定乱的没地方下脚——先在我这里休息吧。冰箱里有吃的,用微波炉热一下。”
门轻快的关上了。
军浩打量四周,果然是个整齐的屋子啊,处处都可以看出是小莫平时最喜欢的摆设——那个人不可能不是小莫的。
他悲哀的想,但能有什么让他完全不承认这一回事呢?
傍晚,他写道:“你相信吗?在地球上会存在许多相同的空间,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用不同的身份生存在不同的空间里?My God,这不是拍电影,我简直不能理解自己的思维了。”
军浩把那一张纸折起来,随随便便放进了信封,又提笔,想了一下,在上面写上陈瑶的地址。
又一个月过去,转眼到了除夕,军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的走。
明天,他对自己说,再没有好一点的单位,他就考虑去那家并不怎么中意的小公司了。
毕竟有工资才是最重要的,身上的钱几乎已经花完,他也因为没什么钱交房租而接受莫杰的邀请,搬去跟他同住。
加拿大的父母几次打电话过来,他都说自己很好,不需要经济援助。
其实他已经捉襟见肘了。
莫杰从不跟他提钱的事情,偶尔看见他出门的时候瘪着嘴角,知道又拿不出交通费,便塞给他几百块钱。
“我不缺钱,先借给你吧。”
军浩十分感激,也不说谢。
有的事情不需要说谢谢,以前如此,现在如此。
小莫,我会报答你的。
他默默的说,身边的人都匆匆赶路,因为有个家要回去吧。
军浩想起来,莫杰说不定已经做好饭了,自己今天又一无所获,不能带什么回家过节。
转身,要走,不经意发现街边有个冷清的摊子。
一个身披黑袍的长发女人用纤细的双手爱抚面前的水晶球,好像知道军浩的心思似的,隐在发际下面的红唇动了动。
“如果寂寞,就过来吧……你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不是吗?”
军浩果然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说:“你只是个算命的吧。”
那女人嗤嗤笑,说:“是,我是纪巫女,给我五十块钱,我可以告诉你任何想知道的事情。”
军浩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没有五十块来浪费了。”
纪巫女道:“这可不是浪费……这个水晶球告诉我,你心里有个非常困扰的事情。”
军浩道:“我没钱又没工作当然困扰。”
纪巫女道:“不是的,水晶球说,你有个朋友,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军浩心里一动,自然想到了莫杰。
“小莫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却死也不承认以前的事。难道他是真的不想跟我相认?看那样子又不像。他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想到这里他说:“如果你能给我答案,我当然可以给你五十块钱!”
纪巫女却笑了,说:“可我又不想要钱了,我们来定个契约好么?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这个答案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空啤酒瓶划出一个规则的抛物线,准确的掉进了纸篓里。
军浩嘻嘻哈哈的高声说着话,两颊有些微红,显然已经醉了。
“……所以那个精神病的巫女就这样说!我当然没有理她,就算是真的……谁愿意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什么狗屁答案呢?”
他搂住身边莫杰的肩膀,得意忘形的说:“就算没什么答案,你还是我的朋友啊!只要你活生生的……戳在这里,我就安心了。”
莫杰微笑,说他真的醉了,站起身去拿凉毛巾。
低头冲水的时候,他看见洗手池后面的镜子里映着自己那张年轻的脸,也看见客厅沙发上醉的一塌糊涂的军浩。
这个人……真的好熟悉,我很想跟他做朋友,可总有那么一点不踏实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呢,在一起说说笑笑,却像是恍如隔世。
不想了,因为他也有点醉了。
“小莫……我知道你以前就很喜欢外语,希望有一天能去教书,现在你果然做了老师,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幸福就好了,太好了!”
醉醺醺的莫杰说:“我很幸福吗?也是,我最理想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可是、可是怎么自从看到了你……才有真切的活着的感觉啊!”
军浩企图搂着莫杰的肩膀。
“因为我真的是你的朋友吧!”
他说,“我不相信你会忘了我,尽管你不告……而别,不讲义气。”
“因为我不想跟你搅和在一起好像一对gay吧。”
“哈哈……”
军浩笑,三年来头一次他笑得如此开心,等到让他肚子疼的喜悦过去以后,他才长出一口气,悠悠的问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年前?”
莫杰拍拍头,“我一点也不记得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军浩摇头说:“可是今天白天你还跟我说三年前在念书!说得跟背书似的。”
莫杰一愣,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有人问我三年以前的事情,我就像背书一样,知道是全部知道,可是感觉好怪,就好像那个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一样。假啊……我真的怀疑这一切全是假的!”
低头,军浩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
纪巫女的摊位前,夜冷冷的站着。
“为什么擅自行动?”
纪巫女笑了,舔了舔自己鲜红的指甲:“因为我忍不住了,我看上了那小子,不行吗?”
夜说:“我不允许你擅自行动!况且人类的喜怒哀乐,不是我们管的了的。”
“那你为什么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定那样的契约?”
纪巫女看见对方低头,挑衅的说:“你是怜悯他!我看的出来。所以请不要干扰我,我也有选择猎物的权利。”
四、可曾记得爱 悠扬的歌曲把军浩从梦想中拽出来。
“这是什么鸟语?我听不明白。”
莫杰双手扣着,把脚放在茶几上,回答说:“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可曾记得爱。”
军浩看他出神的样子,问:“你爱听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