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妙却越发莫名的惊心。她担忧。历练世事的经验所锻成的直觉告知她:也许,烈易玄将会离开。
当有人要从她的身旁离去时,她就会有这种心疲至极的蓦然感悟。
只是,在这样平淡的景象里,为何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烈易玄时而由眼帘中透发的精芒吧。
那是蛰伏后正待新生的辉亮,她知道。
瞬间,她明白了。这三大汉,是他新生活来临的一日。她奇特而没来由地感觉到。
果然,她料中了。
之后,“蓝天”真的高高挂起。
只是,她并没有料到,她的一生,竟从此与“蓝天”搭上,再也难舍难离。
独孤寂心冷冰的眸里,窜起一练白晃的芒。
他掩去自身的存在。
“天地无极”,他师父惟一授于的秘法。
他融入天地里。
无边无际无垠。
连在他身边的司徒蕾,一时之间,也无法确知她所瞧到的身影,是否真是独孤寂心。他真的存在吗?她没法子不怀疑。
因为,他的气,完全消逝。那简直——简直就不是人。她脑中陡然升起的念头,无以扼抑的自生念头。
“子胡先生,是你吗?”巴少冠作揖问道。
“嗯。”酷极的声音应着。
独孤寂心像在咀味,像在咀味那人声音般的专注。
司徒着实在有些不懂。她实在不懂他的古怪举动。
他呢?独孤寂心完全融入声音的律动中。
“辨影”。“天地无极”中以声辨形的一招,如盲人一般的灵锐听觉,被完全激发挥霍出来,这一妙式,可以听出来某些意外之外的讯息。
高手。他知道。这个子胡先生,是高手。
自从,子胡先生进入庙内之后,庙里的空气就蓦然添附了一层死灭的重压。如果,他瞧向那子胡,无疑的,那人所浑发的气势,将会体察到他眼芒的存在。那是一种纯精神的感知。
独孤寂心明白,那子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只能用“辨影”,来揣测子胡的形貌。
凭他的声音测度那人的样子,这样的事,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独孤寂心。
“孤独”。有太多的不可能,于他的身上,具体成形。这是很诡谲奥秘的。
例如,“龙飘八脉剑”。
每一脉,都是利用他身体精神的一部分。如“肢脉”便是以独孤寂心手脚出招的奇式。
其最大的特异点,在于他可以脚使剑,也可单一手指、单一脚指;甚而,手臂、脚掌、身躯,无不是他足可运用的依凭。
再者,另一脉“气脉”,即是利用他体内“气”的招式。
人的体中,俱有一股“气”。
然则,普通人因不知如何去操控气,而让气散于身躯各部,四处溢流,而最终会渐渐消逝。
当气渺散之后,便是人亡之时。
然而,江湖中人,却自有一套链气法,能将游散的气聚于一处,甚且,可发散出来以挫敌伤人。
能够聚集起来的体内之息,便是武林人称的“真气”。
而能不住吸收,从恒古以来便存下自然的气,进而转化成本身真气的纳气工夫,即称“内力”。
此外,“气功”指的是,以体内真气聚于身一点,且一次飘射出来,造成对满布虚空的自然之气的压迫,进而破开天然之气,形成一股尖锐气流,予以攻敌。这就是一般所谓的“气功”。
独孤寂心的“气脉”,便是立意于此。他攻云破月的“引龙旋”,即是其一。
他将真气转于手掌,猛传心剑,并使之标射出去,在空中划过一线弧形,再分两道剑气,直奔云破月。接着,再左右回旋,便仿如一只无形之手,隔空操纵一般。
然而,独孤寂心的“气脉”,是根植于“天地无极”,并不同于一般江湖人的运气法。
武林中人的练气法,乃是由“呼吸”人手,先使呼吸规律。
一呼吸,都有其节奏。无论,食饭、就寝,其规律都不会乱掉,皆维持一定。如此,便可让真气随着呼吸一张一弛。然后真气便会在一呼一吸中,反复运作着。渐渐的,熟悉着这个节奏,真气便能自由流转不息。
至此,乃可由己身意志操作,进而达到汇聚的功能。
然而,独孤寂心的“气脉”最诡异的地方,乃在于他能控握真气出体后的流转曲线。也就是说,他能预知气往浮曳虚空里的韵律轨迹,并且善用、控制。
其原因,即是他在“禁域”中所遇,无不是死生关卡。
“火狱”的熊炽火焰,扑面而来,令他呼吸困难。“雪狱”则漫天雪雨,盖头而下,使他几近不能呼吸。此二关,已致使他不再仰赖口鼻呼吸,渐入用身体呼吸的奇境。
再来的“瘴境”,更是动辄呼吸一口气,便有魂赴阴曹之虞。这更让他可以断绝呼吸,迈入另一种层次的“呼吸”,也就是“龟息大法”这类神招秘式。
然则,这仍略有不同。“龟息大法”必须在身体机能完全冻结之后,方能施展。醒来后,仍得用口鼻呼吸,只宜静不宜动。
但独孤寂心融会“天地无极”意境的“气脉”,则一扫此方面的缺点。
于“瘴境”时,他仍需有时转返口鼻这种下乘呼吸。但当独孤寂心踏入“鬼境”这布满奇兽猛妖的境地时,他已能完全脱离口鼻呼吸,正式跨进“宇息”这个奇妙的境界。
由于,“龙飘八脉”根植于那样的奥秘基础上,所以,有许多现今武功视为的难题畏途,在独孤寂心的世界里,却并非很严重。
“八脉”各有其无穷妙用。而“龙飘”指的便是他的身法。
“龙飘八脉”便是他所有武功的总合。
那是他,独孤寂心用生命炼化的剑。
可惜的是,由于武林乱象渐涌,他并未在第五重“天域”,再待上数年时间,以便让他的剑归平平静,甚于无迹。
是以,“龙飘八脉”只能达到第八脉“极脉”,而未能进军第九脉“无脉”,以化有成无。
而他的剑,也因此过于极端偏锋,常于生死间徘徊。
所以,以声辨形的功夫,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如同呼吸一般的存在事实罢了。没什么特殊。很简单。
由那子胡的声音,他可以清楚地分晓。
那子胡身长六尺,口音模糊,语气苍疲,年约四十余,呼吸促而频急,一身内力,若洪水般狂野奔腾,似无竭歇的血嗜冲狂。这种躁急的内力运转,并非大陆人士所有,应是海外岛土之民所有。
“岛主交代的事,可完成了?”虽是操着中原语,但语音古怪。类乎鸡鸣的连音使用,显然,并非子胡的母语。
莫不成,是南岛之人?但,南岛人的口音,该是略为纾缓松弛,绝无眼前人惯用的连音用语。噫?难道——是——太阳之岛的人。
独孤寂心悚然。这样的结论,使他不得不一阵惊讶。
岛主?
岂不是——。
“死亡之手”?
太阳之岛的当代岛主“死亡之手”?是他?
烈易玄愕然对着三人。
那姓高的连连打隔。起身。招呼另两人。便要离去。
烈易玄发话:“三位还未付帐呢?”
“嗯?”
姓高男子道:“怎地?咱三兄弟还得给钱啊?”
姣妙心叫糟了。
“对。这是通则。吃饭就要给钱。我也是啊。”
三人齐声闷哼。
“小子,你是皮痒了不成?”
“没有啊。”烈易玄搔了搔头。
姣妙连忙赶出。她弯了弯腰,笑道:“三位大爷别生气。这顿算小女子孝敬诸位的。请慢走啊。”
那三人陡见,风华茂丽的姣妙现身,不由都是一脸馋涎。
他们彼此望了望,眼中的贪欲,满满地塞住。
烈易玄澄清的眸里,缓缓地,缓缓地荡起一波喋血的翻浪。
姓高男子打了个哈哈:“敢情小娘子,是这家店的老板?”
姣妙艰涩地笑了笑:“是的。这店,正是小女子所设。”
姓田的则一副凶狠:“喂!你是怎么带人的?你手下的一个小小仆役,竟也如此口出不逊。哼!敢向咱三人讨帐。害我三兄弟的脸上无光,为官的雄风大丧。不过看这小伙子,初入社会,想来仍是生疏得紧,我三人也就算了。但你既是他的老板,自然该对我等有所补偿。对吧?嗯?高大哥,李兄。”李姓大汉连个点头。高姓者则一面笑意,不答话。
姣妙骑虎难下,只得继续细声问道:“却不知,要如何偿还诸位大爷的损失?”心下暗骂不已。
“哈!”田姓嚎笑一声,续道:“也是简单。只要,你肯随我等走上一趟。此事便可了。如何?”
“却不知要随诸位,去何处?”姣妙语音微颤。
三人互相对望。默契似地大笑。
姓李者道:“自然是,好好地服伺服伺咱们!”
“也就是做做咱三人短暂的老婆啦!”姓高男子放言道。
姣妙登时心火燃起。
烈易玄则满脸疑惑。什么是做老婆?他心想着。
“哼!”姣妙闷吭一声。
姓高男子见姣妙神情盛怒,向其他两人使了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