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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当皇帝,他们倒是在其他领域才华过人。
宋徽宗,出色的书法家,不仅创立“瘦金体”,更对绘画发展贡献重大。他设立了画学,并正式纳入科举考试之中,招揽天下画家,将画学分为佛道、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六科。
明熹宗,顶尖的木匠和发明家,他做的玩具木人神态各异,五官四肢惟妙惟肖,老百姓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也愿花重金购买。他甚至设计出了折叠床,建造了中国最早的喷泉,设置好机关把木球置于水尖上,木球就会随着水柱跳跃。
南唐后主李煜,开创词风先河,在他之前,词以艳情为主,他的作品扩大了词的题材和意境,名句信手拈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可是,让他们坐上王位却角色错位,都是著名的昏君和亡国之君。大周后和小周后既是南唐最后一位国君李煜的王后,也是一对年龄相差14岁的姐妹。南唐政权建立于公元937年,975年灭亡,是五代十国时期版图最大的国家,定都江宁,即今天的南京。
童话故事中,考验与磨难都发生在王子与公主结婚前,结局必须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现实里,真正的痛苦往往从婚后开始。
大周后小字娥皇,大名据说叫周宪,父亲周宗是南唐开国功臣,大周后自幼生活优渥,既博览群书又能歌善舞,琵琶弹得尤其好,好到什么程度?有一次,南唐国君李璟大寿,周娥皇演奏祝贺,琴声清脆悠扬如珠落玉盘,听者无不沉醉,李璟当即赏赐宫廷珍藏的国宝“烧槽琵琶”给她。烧槽琵琶又叫“焦尾琴”,传说由东汉著名文学家、音乐家蔡邕亲手制作,他从烈火中抢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琴,琴尾留有焦痕,取名“焦尾”。
除此之外,大周后“采戏弈棋靡不妙绝”,放在今天,就是兴趣广泛的优等生,下棋打牌掷骰子,雅俗共赏,非常有生活情趣,过着无忧无虑小公主一般的生活。
她与丈夫李煜,应该相识已久。李煜是六皇子,没有继承皇位的负担,却由于一只眼睛有两个瞳孔的特殊相貌深得父亲李璟宠爱,在古代的相术中,“重瞳”被视为圣人才有的奇相,少年时期的李煜,恰逢南唐国力稳固,府库充足文化鼎盛,他在安乐的环境里,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王子”。公元954年,李煜18岁,周娥皇19岁,在父皇李璟的主张下结为夫妻,两人既门当户对又性情相投。
那么,小公主与小王子是否按照童话的安排,从此幸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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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夫妻的运势与国势密切相关,而李煜与周娥皇婚后,南唐国力由富强逐步转向贫弱,连续用兵战事不断。
李煜22岁时,他们的长子仲寓出生,南唐已经因为几次兵败求和割让了江北十四州献给后周政权,包括今天的河南、江苏、安徽、湖北一带,不但如此,还被迫去掉皇帝的尊号,父亲李璟自称“江南国主”,可谓屈辱至极。
24岁那年,北方的赵匡胤取代后周,建立宋朝,与南唐对峙。
25岁,宋朝与南唐之间形势越来越严峻,南唐被迫放弃都城江宁(南京),迁都到洪州(南昌)。雪上加霜的是,李煜的五位兄长全部去世,最不想当皇帝的六王子成了皇位继承人。对于别人这是大幸,对于李煜却是沉重的负担,他的教育体系中,从来没有成为优秀国君这个项目。
也正是这一年,李煜与周娥皇的次子仲宣出生,父亲李璟去世,悲喜交加中他登上国主之位,册封周娥皇为国后,接下了风雨飘零的南唐政权。
即位后,李煜派中书侍郎冯延鲁入宋进贡,宋太祖赵匡胤有点仗势欺人地威胁:“朕的将军都劝朕早日渡江攻取南唐,你觉得怎样?”
冯延鲁不卑不亢地回答:“陛下英明,我们江南小国,自然抵挡不住。但南唐也有数万精兵,都是和先主共同打江山的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若想同他们较量也未尝不可。但南唐有大江之险,陛下若久攻不下,粮食匮乏,恐怕后院起火。”
冯延鲁说完,宋太祖意味深长地笑道:
“朕只是戏言,切勿当真。”
冯延鲁的话延缓了北宋攻打南唐的计划,此时的宋朝刚刚建立,稳固政权是头等大事,无意间成全李煜当了14年国主,成就“千古词帝”的称号。
即便国家动荡,李煜与大周后的婚姻生活依旧很有乐趣。周娥皇是后宫潮流天后,她创造了“高髻纤裳”和“首翘鬓朵”的发型与妆容,“高发髻,窄腰裙,头上簪翠翘,鬓角别花朵”,既有唐代遗风,又更加紧凑简洁,引得宫人争相效仿。
大周后美得有趣味,她曾经与李煜在雪夜对饮,酒到酣时,举杯邀请丈夫共舞,李煜打趣说:“如果要我跳舞,除非专门为我新谱一曲。”大周后随口吟唱,挥笔而就,写成《邀醉舞破》,她创作时“喉无滞音,笔无停思,俄顷谱成”,才华了得。
她还主持了《霓裳羽衣曲》的修补。《霓裳羽衣曲》是唐代歌舞的集大成之作,安史之乱后失传,李煜曾搜寻到残谱请宫廷乐师修缮,结果都不如人意。于是大周后考订旧谱谬误,增删调整为新曲,并以琵琶弹奏,让乐曲清越可听,焕然一新。
轻歌曼舞中他们仿佛没有意识到,北有宋朝虎视眈眈,而《霓裳羽衣曲》虽是盛唐杰作,作者唐玄宗与杨贵妃却最终是“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的悲剧结局。当时有通晓音律的乐师提出:“旧谱确实较为缓慢,新曲节奏急促,恐非吉兆。”这对痴迷音乐的夫妻,似乎充满末世狂欢的逃避,吉兆与凶兆都敌不过在旋律中淡忘现实的安抚。李煜寄情歌舞词曲荒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直言劝谏,李煜大度地赏赐他精美丝帛30匹,表彰他敢于直言,却依然顾我,丝毫不收敛对音律和诗词的痴爱。
或许他心里非常清楚,有些逃不过的事,早晚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