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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从小便被当作皇后培养的女人。
她的母亲是辽朝第二位皇帝耶律德光的女儿,被尊称为“燕国长公主”;她的父亲萧思温得称呼开国皇后述律平“姑姑”。萧燕燕的名字取自母亲的封地“燕国”,她大名萧绰,血脉一半来自皇族耶律氏,一半来自后族萧氏,显赫的萧氏一共为辽朝贡献了13位皇后、13位诸王、17位北府宰相和20位驸马。
她的父亲萧思温深通政治,为了家族利益而希望自己的三个女儿至少有一人成为皇后,幼年时期就对她们进行后妃必要技能培训,不仅包括文化教育和管理后宫,还包括如何参政、如何驾驭群臣,如何行军布阵、带兵打仗等汉族女性绝不可能学习的内容。
萧燕燕是萧思温最小的女儿,天资最聪明,做事最认真。有一次,萧思温要求三姐妹打扫房间,两位姐姐觉得这样的基础工作不是出身高贵女子的职责,潦草地做做样子,唯独小妹妹一丝不苟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父亲大赞:“此女将来必成器。”有意思的是,公主妻子未能生下传宗接代的儿子,萧思温并没有像汉族男人一样纳妾生子,他从同族那里过继了儿子,实际上,契丹贵族中的女性在一千多年前就获得了与男人平等的地位。
萧思温对三个女儿的培养不遗余力,婚姻选择更是深思熟虑,把她们分别嫁给了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王室成员:大姐萧胡辇嫁给齐王罨撒葛;二姐的名字没有流传下来,她嫁给赵王喜隐,被称为赵王妃;三妹萧燕燕最得父亲重视,他把她嫁给谁呢?
公元969年,当时的皇帝辽穆宗在黑山打猎时遇刺身亡,事发突然,作为驸马都尉的萧思温最先得到消息,他以锐利的政治眼光第一时间站队,把赌注押在了与自己交好的皇族耶律贤身上。
得到萧思温的通报后,耶律贤立刻率领部将连夜赶到黑山,第二天一早,耶律贤在辽穆宗的灵柩前即位,是为辽景宗。为了报答萧思温的拥立之功,他任命萧思温为北府宰相,又征召萧家17岁的小女儿萧燕燕入宫,先封为贵妃,仅仅两个月后,便被正式册封为皇后,以火箭般的速度春风得意。父亲的梦想终于实现,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国丈”,却给女儿们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姐妹们分别嫁给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男人,她们日后的关系怎能太平?更多的矛盾与杀戮隐藏在亲情的脉络中。
日中必移,月满必亏。在萧家权力的巅峰时期,萧思温被仇家刺杀身亡,这时,距离萧燕燕成为皇后仅仅一年,她刚刚18岁,皇后的位置还没有坐稳,便失去父亲这个最坚固的后盾,唯一可靠的只有丈夫,比她年长五岁的辽景宗扶持萧燕燕迅速成熟。完全不同于汉族皇室男尊女卑的传统,少数民族政权重视女性,萧燕燕有机会如同她的姑祖母述律平一般施展政治才华,协助丈夫对内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她重用汉族官员,提高政府机构的进步和工作效率,加快契丹民族封建化的文明进程。
其次,她辅佐丈夫改革官吏制度,仔细研究历朝历代用人之道,赏罚分明,任人不疑,储备了许多高层和基层的贤能官员。
再次,她建议丈夫广开言路,鼓励大臣提出建议,使上下通达,朝堂团结。
最后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发展农业,这对习惯游牧生活的契丹民族非常不易,皇帝于是亲自下令禁止随意踩踏庄稼,行军时必须绕开农田。
经济和政治的同步发展让辽国迅速崛起,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做好了开疆拓土的准备。
汉族皇室几乎不存在萧燕燕与辽景宗这样的夫妻之情,平等的两性关系中包含着真诚的赞赏,同时代的汉族后妃最渴望帝王们居高临下的“宠爱”,由此带来富贵、权力和生育。她们委屈自己真实的性情和需求,摆出讨好的姿态和承欢的模样,她们更向往在男人的荫庇下像小鸟一样依人,而不需要力量与力量的共融,强人对强人的欣赏。
14年的夫妻生活,辽景宗和萧燕燕一共孕育四子三女,四个儿子分别是隆绪(太子)、隆庆(秦晋王)、隆裕(齐国王)、郑哥(早夭),三个女儿是燕哥、长寿奴、延寿奴。
这里,我说两句个人的感受。萧燕燕是个大女人,那些深谋远虑的政治措施,没有一项是嫔妃们狭隘的“宫斗”,女人的格局比权欲更广阔,男女之间平等的两性关系也比宠物之爱更高级。历史上与丈夫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的皇后们,或多或少都有大中华其他民族血统:要求隋文帝实行一夫一妻的独孤皇后、唐太宗的左膀右臂长孙皇后是鲜卑族血统;辅佐皇太极、顺治、康熙三代帝王的孝庄太后是蒙古族血统;叱咤风云的成吉思汗,对被敌军掳走9个月回来生下儿子的妻子孛尔帖始终不离不弃,这在汉族皇室,恐怕女人不自尽难以谢罪。
草原民族男性更热爱身体与思想一样健壮美丽的女人,古时的中原男性更青睐柔弱乖巧、贤惠听话的女人,比如汉高祖刘邦,他的最爱是小女人戚夫人,而不是和自己同样强盛的大女人吕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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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76年,萧燕燕24岁,辽景宗给予自己的皇后最高尊重,他要求大臣在书写皇后言论时必须使用“朕”或者“予”这样的称谓,并且作为法令执行,这相当于给了皇后代行皇帝职责的权力,可见信赖之深。
公元982年,35岁的辽景宗去世,留下遗诏由自己和萧燕燕年仅12岁的儿子耶律隆绪继承皇位,称为辽圣宗,并且叮嘱军国大事全部听从皇后号令。这一年,萧燕燕30岁,孤儿寡母,环境险恶。辽朝建国之初没有实行嫡长子继承制,每逢皇帝去世局势异常危险。与中原皇室“子承父业”的继承观念不同,马背民族自然环境严酷,首领的指挥作用至关重要,未成年的孩子无法承担重任,所以,经常出现“兄终弟继”,由已故君主成年的弟弟继承皇位的状况。
萧燕燕虽然手持遗诏,但辽国境内200多位拥有兵权的皇室虎视眈眈,辽景宗在世时,宗亲虽然有野心,却不敢贸然生事。
危急关头,相当于国防部长的南院、北院枢密使韩德让与耶律斜轸协同萧燕燕力挽狂澜。韩德让秘密召集由他统领的宫廷侍卫队赶赴辽景宗行帐,以武力协助萧燕燕摄政,辅佐皇太子耶律隆绪继位。新寡的萧燕燕在重臣耶律斜轸等人面前,流泪说道:“我们母子势单力薄,宗族实力强盛,边防尚未安定,还能怎么办呢?”
她何曾这样示弱过?作为一位女政治家,她大约非常理解那句谚语:善于妥协的女人最宝贵,只会妥协的女人最廉价。
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懂得在恰当时机退让的女人有智慧,犹如瑰宝;而没有原则,只会一味让步的女人,永远体现不了自己的价值。
不必赌一口气,但要争一口气。
萧燕燕既赌赢了这口气,也争到了这口气。
重臣韩德让、耶律斜轸、耶律休哥、萧挞凛等纷纷表达忠诚:“承蒙您信任,我们一定不让您失望!”于是,她安排韩德让、耶律斜轸共同参与国事决策,又把与宋朝接壤的半个辽国委托给号称“战神”的耶律休哥,她甚至让小皇帝耶律隆绪当众与耶律斜轸交换了弓矢鞍马,这种仪式曾经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里提到过,叫做“结安答”,从此,皇帝和将领成为患难与共的兄弟。
公元983年,萧燕燕以“承天皇太后”身份临朝,总摄国家大事,成为辽帝国真正的统治者。她的举措既有女性气质的温和关怀,又充满男性气息的干脆利落,这种“雌雄同体”的管理风格,是她独特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