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他说。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好吧,咱做好事不留名。
林杰对门的307门也是开的,我走到门口探头张望一下。
也没人。
好吧,随便扔哪里算了,我寻思着,目标锁定了对着门口的铺。
等等……哪里不对劲,我刚刚放下书包,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味道如此强烈,如此熟悉,让我的神经总动员起来。
没办法,兄弟们平时都叫我鼻子灵。
虽然在别人屋里乱翻不好,我还是身不由己的趴下了。
那个铺的床底下,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旧报纸,我伸手进去扒拉一通,终于又看见一玻璃瓶红色的东西。
油漆?
味道不会错的,就是油漆。
我伸手过去——“你谁啊?”
我缩回手,跳起来。
一个不认识的哥们正对我怒目而视。
坏了,最近宿舍丢了台电脑,楼下大妈经常宣传防火防盗……我认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马上满脸笑容道:“我是来找王易的。”
“他不在。你在我们寝室干什么呢?”
我说:“我……那我先走了。”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三、红圈半夜,我在楼道尽头给林杰打电话。
“你说王易很可疑?”
我说:“小点声!你想把我震聋啊?我是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可疑。你怎么解释莫名其妙的火、门上的红圈、半夜出现的小孩子还有王易床底下的油漆?”
林杰道:“我没办法解释!难道你又想研究研究?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我看也可能杀死一匹狼。”
我说:“别开玩笑,你不觉得这事跟咱们铆上了吗?如果不管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林杰道:“会有什么麻烦?”
“也许还会着火。”
林杰道:“别那么天真,那场火也许完全是个意外。”
“意外?那红圈呢?”
“巧合。”
“滚!小孩和油漆呢?我神经病啊?”
这小子根本没上心的意思,我边说边往回走,顺便告诉他:“我不住你那个屋了,我回自己寝室去了。”
“不会吧?那谁给我看家啊?”
“鬼——如果可能我争取叫阿莲过去。……我胆小一回不成啊?你放心,没人点火,我刚刚下去看了一遍,你那个门上也没有红圈。而且我借了把锁给你锁上门了!你再不放心,我明天去王易那里把油漆偷走就是了。”
“那不保险,一点不保险,”
林杰道,“如果是火童的话,锁门根本挡不住!”
“我挡的住?我是门神?”
我说,寝室大门就在面前,猛然一抬头,我傻了眼。
“怎么不说话了啊?”
林杰问,“挂了吗?挂了就说一声,至少嘟嘟几下子让我知道挂了啊!”
“少废话,”
我低声道,退后几步,“听好,有麻烦了,我们寝室的门上不知道被谁画了个红圈。”
※※※ “真的假的?”
林杰在那边鼓噪道,“接下来怎么办?”
这小子真是一点用处也无。
我叹口气,说:“算了废物,不跟你说了,明天给我回来,记着。如果你明天还没回学校的话也就别打算继续装酷了,我会把你扁成猪头。”
挂了电话,我飞快的思考起对策来。
很可惜我的脑筋在相当一段时期是直的。
擦掉红圈说不定没事了,这就是我当时唯一想法。
实际上我想也没想就用手抹去了那个红圈。
那一片猩红的颜色,我抹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擦去了它的痕迹,但它并没有消失,它粘在我的手上。
实际上它怎么也不会消失了,我事后才知道。
※※※ 这个季节的自来水冷的扎手。
我感觉骨头都要被冻僵了,洗到最后干脆失去了知觉。
但是手上的一片红色丝毫没有掉,我再次把双手举在眼前的时候,发现那片红已经渗透了我的皮肤。
我的手,仿佛沾满鲜血。
怎么办……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我感觉到冷,仿佛置身冰窖。
但不是,我只是在水房。
一侧头,一张惨白的脸正在瞧着我,眼睛瞪的很大,但瞳孔没有颜色。
“你终于来了?”
我退了一步,那是阿莲,跳楼而死的女鬼阿莲。
我知道她应该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虽然是鬼魂,以前也算是朋友。
今晚不同,阿莲好像没有认出我。
“你来了。”
她说,一点一点向我逼进,那样子充满憎恨,整个脸都变了形状,鲜红的血液从头上冒出来。
“你还认不认识我,凶手?”
“我没有……”
该死,我冒着冷汗,心想大事不妙,就是偏偏没有想到逃。
阿莲扑上来,抓住我的手,高举着。
“你没有?你满手的血腥……这是血啊,充满憎恨的血。你是凶手,是凶手!”
我说不出话来。
“你害死我……今天你终于来了,这是老天爷让我安息。”
她嘴没有动,但声音还是不断的传来。
她要杀我吗?
我何其无辜啊!
“这不是血,你看,这不是血!”
好不容易缓过一点,我把手给她看,那不该是血的!
但,我错了,我的手掌心腥气扑鼻,鲜红的血正涌出来,仿佛罪恶的泉。
不可能……阿莲正在逼进我,一口森森的白牙数落着她的恨意,我必须逃跑,但我没有机会转身。
甚至没有机会后退。
当我刚刚想向后挪步的时候,一双大手按住了我的肩头。
※※※ “小狼!小狼!”
我揉揉眼,看见胖子好大一张脸。
“你怎么了?昨天晚上从水房回来就躺下,一直睡到现在!”
“呃?你怎么知道我从水房回来的?”
胖子一脸“我是谁啊”
的得意表情:“当然是看见了,我晚上半夜去厕所,就看见你对着水房的池子发楞,手还举得老高,我叫你你也跟没看见我一样。”
阿莲……水房,血。
我坐起来,看看自己的双手。
很正常,像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可疑的颜色。
但为什么还是眼晕呢?
仿佛看到了什么。
“胖子,你昨天晚上还看见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呢?”
胖子想想,道:“对了,有个很可疑的小子在咱们楼道里鬼鬼祟祟,我瞅了他一眼,他就很不自然的下楼去了。”
“你认识他么?”
“见过,很眼熟……应该是楼下咱们专业的,我记得他好像就住在你经常去的那个306附近呢!”
※※※ 着火的痕迹越来越淡,我跟着大批的同学去上课,一路上听到的仍然是某某女生、球赛足彩、明星八卦一类的日常新闻。
快进教学馆的时候,我回头,宿舍那个黑糊糊的窗户依旧没有被安上玻璃,控诉似的呆在那里。
“真的着过火吗?”
我对子强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学校忘性大呢?”
教运筹学的老头子果然名不虚传,一堂课下来让我又晕又愁。
“哥们,笔记借我看一下。”
我对旁边的那位道,“我怎么觉得他老人家的板书跟无字天书有一拼啊?”
那位对我道:“可不,他根本没写几个字儿。你要看的话,拿去。”
我这才发现坐在我旁边的是王易,此刻很熟似的对我笑。
“你怎么跟我们一起上课?”
我说,“我记得——”
“这堂我们没课,”
他说,“我想多学一点,以后考研。”
佩服,我说,肯学习的人都是我的偶像。
别这么说,王易道,你也让我很佩服。
“从何说起啊?”
我说,“我从头到脚都没有值得你佩服的东西。”
“你有,”
他笑,露出一口白的过分的牙齿,“下课之后咱们聊聊吧,我有事跟你说。”
※※※ 我们学校的老式教学楼里夸张的很,每一层竟然有三个男厕所。
此刻我们两个人在最偏僻的这个,从风干的可以当标本的小便池看来,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人光顾了。
“你有什么话啊?”
我说,“快点说吧,我相信不会有人偷拍男厕所的。”
“你还真有意思。”
王易笑笑,此刻他比在教师里放松很多,“昨天你去了我寝室,有什么发现吧?”
“这个这个……去你们寝室的好像不是我吧?”
坏了,我竟然忘了因为经常去找林杰,早该跟他们寝室那帮人混个半熟脸了。
况且,唉,我知名度这么高。
隐瞒不是办法,还是当个聪明人,招了吧。
我啊了一声,觉得不该把实际情况全部说出来,但也不说瞎话:“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王易点头,说:“你在我的床下看见红漆了吧,我听我们宿舍的小张说了。你是林杰的好朋友,我们多多少少都知道。呵呵,说来可笑,我并没有想过瞒着谁,火是我放的,你还有什么想知道,我告诉你。”
他如此坦白让我不知所措起来,通常在这样的环境里坦白不是好事,我问:“你为什么放火?”
王易简短道:“为了火童。”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觉得王易真该去检查一下精神状态。
“你知道什么是火童吗?”
王易道:“知道,是怨灵,被烧死的小孩子形成的怨灵。我知道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火童在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莫名其妙的起火。”
我说:“我看是你在莫名其妙的放火吧?”
王易道:“怎么说随便你,我要跟火童做个了断,我要让它出来,在我面前现身。杀死我,或者烧死我。”
他说得认真,可怕的认真。
“我不明白……”
我说,“还有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王易笑了:“你快死了。”
他说,“再不跟你说,你就没有机会听了。”
…… 深夜,我发现自己满手鲜血,在教学楼一个孤僻角落的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