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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也许,就是这样激腾而复杂的情绪,让胡啸英有准备一股劲,泄出久远积淤的预期心理。

独孤寂心暗中叹息,他很快地嵌入阗寂的无涯时主。

胡啸英觑望着,独孤寂心隐没于一团又一团的乌暗之后。他看得出,独孤寂心那冷冷的眼中有一点情恸的微芒。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胡某临老才有知我之人!哈!哈!

胡啸英一阵歉嘘之后,脸上不禁地露出回忆感叹的神情。

他的神魂,仿佛已飘到,十几年前的岁日里。他自言自语地道:“十五年前,胡某与‘吼狮’谢戈,分为‘双吼堂’正副堂主,率领数百手下出生入死,硬是闯出名堂,在江湖上也算个有名有望的门派,也就是,因为这样,树大招风,而招致一场横祸。一个幼时玩伴,竟拿胡某一个把柄,欲以之要胁我。我一时愤岔,当场杀了他。恰巧,我的拜把兄弟谢戈,听到这番争执。他以为胡某是杀人灭口,辣手至极。我俩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胡某骇于自身这个秘密被人知晓,又不受信于生平至交好友。当下,越打越怒,最后竟失手杀了他———唉!”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时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仔细地听着,胡啸英这段平静得骇人的告白。

胡莫愁本是喜气满布的面庞,终转成铁青之色。他硬声问道:“爹,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又是什么?”

胡啸英爱怜地瞧着他的儿子。他的身子不自禁地颤抖着,他强忍心中激动的痛楚,悲呼道:“儿啊!咱父子俩真是北漠人!”

轰!轰!轰!

一声声的焦雷,响在胡莫愁的心里!

强烈的狂炸,令胡莫愁胸腹间连连震动。他一个踉跄,“蹬!蹬!蹬!”地退了数尺。

胡啸英的叙说,对在场人土来说不啻为惊天爆动,立时,宛若投下一个狂暴悍弹一般。

所有人都无语,在近乎寂灭的静世界里,默然相望。

胡莫愁眼中缓缓地泛着绝望!

他一个劲地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这,不可能啊!”

渐渐的,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神州人的意识,强烈地突升着。许多人目光嵌着鄙夷,直瞧着胡氏父子。

而现场私私窃语的语调,也慢慢地流露着不信任的气氛:“他自己说是北漠人……是不是间谍……来卧底的……说不定已害死了不少人……仔细看!果然是番种的相容……”

胡氏父子双目紧闭,脸色一般惨白。

“何必在这个时候坦露?你这么做,只会中计啊!”南宫剑花跌足叹息。

“是事实,就要承认!这是,我惟一可以做的,也是胡某仅仅余下的尊严!”胡啸英乏累而坚定的说。

突地,人群中慢慢地兴起“杀人偿命”的论调。

众人不自觉地团成一圆环,慢慢的将胡氏父子围入。

胡氏父子毫无反应。

胡啸英韧绝地面对着群众的鄙夷与藐视。

而胡莫愁却是一副无语问苍天的凄凉与茫然。

这时,一个沉沉的声音说着:“你想,赎罪?”

胡啸英望向那团黑暗。是独孤寂心!

“你真的,想、赎、罪?”再问一次。

胡啸英本是一脸的坚稳,在听到独孤寂心那溶蚀性的暗暗质问后,突地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埋了十几年的秘密?赎罪?如果真能,真能让我赎罪,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做……如果真能的话……你能吗?如果你能,那就来啊。给胡某痛苦十五年的心与身一个痛快啊。来吧……如果你能……”渐渐的,他的声音哽咽,几难以成语。

“那就别求死!”

“你说什么?”

“仇儿还小,需要人照顾。”

“……”

“而你夺去他的双亲。”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绝对有责任!仇儿的仇,是我的首次任务。你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独孤寂心作出宣告。

揉合杀机的臭味,又慢慢地于现场弥漫着。

胡啸英神色缓缓恢复平静,他平板地道:“你是说我必须负责!的确,我是必须负责。

那么,我就一命赔一命吧!你既是仇儿承认的大哥,死在你手里,胡某也心甘情愿。只是……”

“你说。”

“……错既由我生,也就该由我解决。而这无关乎我的家人,对吗?你能保证这一点?”

独孤寂心走出黑暗,他点头。

胡啸英欣慰地笑了笑,他转首看着一直木然不动的胡莫愁。他的眼神流露出无尽的愧疚,注视着与他一同血脉的胡莫愁。

胡啸英嘶声道:“莫愁,爹再无话可说。好好保重!照顾你娘。至于这门亲事,就把它取消了吧!免得害了一个好女孩。”

一旁低头深思的单莺语,听到要取消婚事,身子不由地轻颤起来。

胡莫愁仍是拙呆地没有动静。

胡啸英也不知他听进了没,只是苦笑向独孤寂心道:“来吧!”

独孤寂心拔出心剑,下斜指着大地。

只要他死,就可以了,不是吗?那就让他死吧!让满怀罪念的“断水堂”堂主“震天吼”,彻底的死去,还一个真我的胡啸英。只要,胡啸英“死”在众人的眼前,那就够了!

独孤寂心默默的想。

胡啸英需要的是经历死灭而后浴火重来的新生,就他助胡啸英一把吧!

胡啸英嘴边微微荡起一丝笑意。

死亡,正要将他带离人间的愁苦。

风“呼!呼!”地吹着,扫起了一片片的落叶。

天地极端肃穆。

独孤寂心缓缓举起心剑。

胡啸英了无牵挂地直视着独孤寂心。“我很高兴。我很高兴能死在你的手上。因为,你是仇儿亲认的大哥!替我传话给仇儿,说我要亲自向他父母请罪,不便与他话别。请他千万保重!请他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独孤寂心不语。

但胡啸英知道,独孤寂心一定会替他把话带到。他又一次很安稳地笑着,一种解放苦愁的飘然深刻地镂在他的脸上。

倏然,独孤寂心的心剑激射出一道暗芒电疾地透进胡啸英的身子。

他真的出剑?他真的出剑!

他真的使出“孤独”那令人心伤梦碎的剑!

“爹!”呆然的胡莫愁总算清醒,他蓦地狂叫,猛地扑向胡啸英。

胡啸英两腿一软,往后倾倒。

极速窜前的胡莫愁,急时揽住胡啸英,他急喊着:“爹!爹!爹!”

胡啸英勉力睁开眼,笑了笑。“好……好……保重……儿啊别……做……错……事……

而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爹,我知道。你别走,娘还在,还在等你啊!”

“……替……我——好好……照……顾……”胡啸英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胡莫愁满眼的凄怆,一双虎目颤了颤,坠出两行英雄泪。

“爹啊!”蓦地,他怀中的胡啸英,两眼一合,生命的气息杳消。

胡莫愁紧紧拥住胡啸英犹是温热的躯体,好像在说着谁也不能抢走他的爹一样。

“我恨啊!”

突然!一声大吼,夹着一阵刀风,疯狂地往独孤寂心扑去。“你,你杀了爹!你杀了爹!你杀了我爹!”

吼的是“刀行百里”胡莫愁。

刀是,断水刀、

胡莫愁的“断水刀法”,铺天盖地的罩向独孤寂心。

果真不愧“断水”之名,招招相扣,式式相连,竟没有丝毫的停顿.好似真能斩断水流一般的连绵春情不尽。

可惜啊!胡莫愁的心已疯己乱,再也没有那种隽逸的刀意。他只是挥刀、劈刀、杀刀罢了。

独孤寂心身子轻纵,游走在刀锋之间。

胡莫愁癫迷的刀势更是加快,已渐渐瞧不出他的身影。一刀!

独孤寂心把心剑往刀网送,“铿!”的一声。

心剑受力,倒撞向独孤寂心。

独孤寂心随着这股力道,逸出刀圈的包围:

胡莫愁又是一阵穷追猛打。

独孤寂心回身一剑,“肢脉”之“寒星点点”,洒作慢天剑影反噬胡莫愁。

刀剑碰击声,不绝于耳。

一轮击杀后,胡莫愁伤痕累累的跃回原处。但都非是重伤,仅仅皮肉之痛。他乍退复又前冲,狂叫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难怪仇儿不愿卷入仇的深陷里,他的不愿,的确有他的因由。

仇恨的狂躁,竟如斯之盛之乱。

完全没有任何矩度的崩溃!

仇儿太清楚恨的可怕与可厌,因为,他的母亲!

他母亲恨了半辈子,终于因为她自己的恨,终结了生命!

眼前的胡莫愁,正要走进那样悲怆的境地里,连愁都未曾经验的他又怎受得了仇的滋味。

独孤寂心的气府,陡地一阵虚疲、疾颤。他知道。他知道他的真气又所余无多,必须快点解决!

独孤寂心冷漠的注视着胡莫愁,他的刀一次又一次向独孤寂心劈来。

从他的刀意,独孤寂心看出另一层酿蕴的意涵,那就是悲痛——绝天灭地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