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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并且,含蕴着将体内瘀有的伤络,全数泻出的奇特疗治功能,乃是独孤寂心死中逢生的妙巅之思。

如今,“血脉”之剑,使出的即是“肢脉”的“流光千越”。

一支复一支的血剑,好若有生命似的落往凤霞飞与厉翼北的招击上。

“碰!”气劲交击声,连爆数十声。

凤、厉两人,疾退。

独孤寂心则恰到好处地这泄出心口的郁闷感。

“异宗”真力的奇绝,在这里展现的更为清楚明确。

佛道邪魔的真气修练,重的是透由内力吸取天地自然之气,再藉以化蕴出自己体中的真气。他们将真气的环流,等同于天地韵动的节律,也就是,他们必须将自己,投入天地洪荒之中。

但是,独孤寂心的“异宗”,却不同于此。他将自我扩化如天宇般阔大,足以含容所有天地脉息的奔流。即使,他体内的真气竭弱、内力失损,也无碍于他收纳天地气息。

这也就等于说,独孤寂心便是天地,天地便是独孤寂心,无分彼我,贯融汇一。方才的惊魂一剑,就是他携带着整个大地的愤然所击出的。那种深切厚重的脉息,一流流被导入他的体内,再悉数泻放一股劲地冲向在场的人。

但这并不是说,他便能完全吸纳天地气脉而无伤,只是,比较起佛道邪魔诸派,他的“异宗”真气,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适才的一剑惊世,已让他的元气颇为亏损。现时的他,正慢慢地步向耗竭之地。

由他身躯内散发出的疲乏累痛,正一针针地刺着他的灵神。然而,天地气流的浮韵,却能恰当地给他一种沃厚的蕴拂感。

大地的一剑,强烈地激煞着在场的数千人,不分中原、异域,那简直就像是,大地翻裂似的越腾空荡。

昏朦的天,渗着夜的暗,似乎同时也在呼应着,要坠到他们眼前一般。

独孤寂心的心剑,再度入地。

大地的声音与忿怒,也沉静了。

他定定地看着,脚下这一片大地。想不到,他的“极脉”竟有这样的功力。在他举剑横斩时,仿佛整片大地,都悬于他的心剑上,非常非常的沉重。

但当他奋力一推后,大地之力却轻灵地由心剑里放出横斩,那种奇特的矛盾,令他也不由得一顿。

大地终藉由他的心剑,狠狠地斩往人欲的蒙然血雾。

他似乎更贴进了。他似乎慢慢地走入真正的自我。

天与地仿佛在招唤他似的。一切的一切,都缓缓地清澄着。他心中瘀着的阴郁,也趋向于逐渐释散。然而,他自己的真正定位,却没有最深然的划定。这一点的惘然,他也还没有释去。

独孤寂心傲然一人,独仁在数千人的眸视下。

他首次认真地注视着凤霞飞。他哑声道:“听闻,我是‘邪心不动’,以及这一场战役的根源?”

凤霞飞眼中邪意弥漫,回视着独孤寂心。她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中原与异域之战,终有一天,需要用血来印证。”

“不论如何,你今日不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便不会罢休。对吗?”

“根本不需要答案。”

“生与死,不就是一种答案!”独孤寂心冷厉地说。

凤霞飞回视他,点头答道:“生与死,的确是种答案。那么,我们就在此处做个了断吧!”

“好!”独孤寂心应承。

风霞飞秀手一扬,“退开!”

她所属“鬼舞教”的手下们,俱皆退开。

独孤寂心回眸望着中原诸人。

空宇僧大步跨前,说道:“你这一斩,十足精采!可以说是大地的震怒吧。但可惜啊可惜,你还有余力再使出‘极脉’?你的躯体,还受得了第三次的‘极脉’?要知道‘极脉’,虽已臻至‘极剑’剑界,但那并不是纯然的境界,而是你‘龙飘八脉’的第八脉。只是,你的一脉。那只是,你在生与死的边界交迫里,才能迸发出来的惊绝剑式罢了。我想你也没有大多把握,可以即意再击出那极生命巅峰的一剑吧?更何况,你的‘异宗’真气,也撑不住连连的天地浩气的强力贯输。你的身体五脏,依我看也损伤得很是严重了,对吧?即使如此,你也要战?”

独孤寂心并不回答,只是凝注着空宇。

空宇看着独孤寂心眼中凄绝的孤寂与腾升的战意,他退步了。

“好!好个‘孤独’。一个生死不惧的孤独人。你就用你自己的生命,印证自己存在的实质吧!不过记住,留着你的命。我‘游僧’空宇可还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千载难逢的好对手。”

空宇一退,所有人也渐次退开。

雪夜舞、左思、狄含烟、唐梦诗、萧游涯、胡莫愁、展常泉等,曾经与“孤独”有过关系的人,都在一种强烈而贲张的情绪下,不愿而不由地退走。尤其是诸女的眼中,都不禁地流出一种情网的凄缠感。

只有,云破月和司徒蕾还没退开。

独孤寂心右手持心剑,遥指风霞飞。

“你真能再战?”司徒蕾担忧地问。

独孤寂心蓦地左手一翻,一股暗潮似的气劲,倏地将司徒蕾卷到后方。

司徒蕾并不抗拒,她已非常清楚他的回答。非常非常的清楚,没有能不能再战这个问题。只要他还在,他就必须选择自己的路,即便是条血途,他也无悔。

她的心,似乎“砰”的一声,裂了。

她满目的伤痴,映着独孤寂心的茫影。

云破月灵问一挥,洒出一片剑芒。

天地之中,仿佛只有她那宁逸的一剑,永恒的存续着。

遽地,剑光敛去,灵问入鞘。

云破月淡淡地笑道:“这一剑,就是破月的‘元剑’。元极两种剑界,总得分出高下。

这是‘剑阁’先代阁主遗命:承阁主位者,必须与达‘极剑’剑界者,生死交锋。确实的原因嘛,总有一日阁下会知晓。然而,我们之间,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我想在这之前,你该会留住你的心、你的剑和你的命吧?破月的‘元剑’,等着你!”

独孤寂心,目不斜溜。只有“嗯”的回声,流入云破月的耳界。

云破月点了点头,足轻点,人柔柔飘开。

如今,场中,只余两人。

两个将死生界限弃离的人。

独孤寂心与风霞飞。

两大高手的生死缪福。

浮旋的落风,又慢慢地渗入,生死的凄厉交感之中。

燕孤鸿与翔靖相,终在落日后到达“孤雁原”。

一个装扮朴素,形相落拓,两眼神光精敛的老者,早已卓立于“孤雁原”之上。

燕孤鸿甫一着地,悬在背上的横虹刀,便已纵出。

他右手弯刀,长啸一声,于虚空中划破一道芒虹,直扑向老翁。

那老翁面对天下策一刀的绝世威势,竟毫不骇惧。只见他身形飘荡,一双厚实的人手,弹、拍、打、翻,幻出无数掌影,拱成一座掌桥,撑开燕孤鸿的霸道一刀。

老者掌势绵绵,不但蕴有轻柔卸击的劲力还隐着蓄气待发的厚切反击力。

燕孤鸿显然很清楚眼前老翁的真正实力。他并不掉以轻心,横虹一转,斜嵌切入老翁的掌势之下,径剖老翁腹部。

老翁两手一摊,一声长笑,两团掌影扑地而出,缠住燕孤鸿的刀劲。

“你的掌功,倒是愈来愈精熟了。不过,还不足以遏我横虹刀杀。你的‘柳剑’还不取出?难不成丢了?”燕孤鸿边说边打,一个急旋,横虹一劈,连带破出一道刀气,直击老者。

森寒刀气,馒天卷来。老者倍感沉煞。但他仍持续着始终挂在脸上的洒然笑意。他左手溜入怀中,猛一抽,一条暗影,陡然袭出。

“砰!”

两人甫沾即退。

燕孤鸿横虹刀环环扣出,暗使柔劲,要套住老者的剑势。

老者抽出的是一把柳技般的剑。那仿佛一击便折的细模样,让翔靖相理不清这样的武器,怎能与刚柔并蓄,极霸天下的横虹刀一较高低?

老者柳剑,忽忽跌荡,一圈复一圈地转着。一种实质般的粘着感,渐渐暗扯着燕孤鸿的刀劲。

燕孤鸿横虹刀,刷刷疾旋,务要摆脱那泥淖深陷的滞然感。他运刀一翻,刀交左手,横虹直直劈出。

老者圈引似的剑击,仍不改易,圈再圈,圈成圈地紧密捆往燕孤鸿。

燕孤鸿的左手一刀,出奇地轻灵荡忽,一溜地便已渗入老者的剑圈中。

老者嘴角含笑,身形倏地退开。他脚足一错,人旋了一圈,怪绝的柔兵柳剑,疾速收回怀里。

同时,燕孤鸿与老者像是有默契似地收刀,霸然矗立。

“呼,燕小子你的刀,愈来愈不好受了。”老者说。

燕孤鸿晒道:“怎么?‘隐者’无名的‘异心十破’,都还没使出,就认输?还有,你这身装扮,真让我以为‘七绝隐’的‘天下第一秘’,成了‘天下第一丐’。你怎地如此落拓?”

这看来破落的老者,竟就是“天下七绝隐”之“天下策一秘”隐者无名。

隐者无名探了探脸上的乱须,望了望身上的烂衣,忽地哈哈大笑:“好像真是如此啊!”

翔靖相简直为之绝倒。他暗思:“这什么‘七绝隐’?什么‘隐者’无名?怎地,看起来像个痴傻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