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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又听得双喜招呼他二人,分明使亭子里知道,更外心内明白。绿莺到了亭口,见红雯脸上一红一白的,便笑道:“姨奶奶也在这里纳凉么!可笑阿瑶,到亭子里回姨奶奶的话,碰了姨奶奶的钉子,他还咕哝着说是晦气,白绕了道儿。是我说他会抄近路,到这里来回话,不算是晦气,直头是运气呢!”

红雯听绿莺句句话皆讥刺着他,好似适才的景况,已被他见着。不便答言,怕惹出别的话来,即唤双喜道:“你随我回去罢,我们屋子里也多分没有日影了。”绿莺见红雯不来理他,亦不进亭子,回身迎着双喜道:“妹妹,你叫我来看并头莲,其实我在桥外就看见了。我一生最喜的是什么并头莲、双蒂花,见着了即要折回去插瓶儿玩。仔细想起来,岂不是这一朵好好的并头莲,遇见我这不知趣的人,生生的把他拆散了。”双喜亦知绿莺话中有话,不好回他,惟有付之一笑道:“我此刻不陪姐姐了,要跟姨奶奶回去。少停洗了澡,到我那边乘凉说话儿罢。”便走至亭前,随着红雯匆匆去了。

绿莺、飞香见他们已去,也随后回来。绿莺对飞香道:“你可见这骚货,与阿瑶那般光景么?我就知道老爷太太不在家,他们都要闹出笑话的,果不出我所料。这两日,我早晚在园里,一半也是防着他们。不意他们竟敢于人众往来之地,做那个勾当,试问有多大胆子?他们今儿,是被我们冲散,大矢所望,未必就这么死心蹋地的罢休。大约让过风头,仍然要另寻机会。你回去千万不要在奶奶面前说什么,连媚奴前都不用提起。由明日起,我与你要加倍防范,冷眼瞧着他,切不可露脸。若看出一半点破绽,那时他的把柄得在我们手内,说不得爽性翻出来,大家看看。好羞死那骚货,代媚奴报泄前恨。若露了脸,或回了奶奶,一时传扬开去,他没有把柄落下,也不怕我们,倒叫他提防着我们了。”

飞香点头,“连称晓得,即骂道:“也亏红雯那骚货不识羞耻,不顾天理。老爷,太太,都待他甚好。他还要干这些闇昧不明的事,那淫妇岂不丧尽良心么!不独姐姐要替媚奴姐姐报复,即是我至今也觉耿耿不服的呢!”说话伺,早出了耳门。绿莺又叮嘱了飞香一番,方各自散去。

且说红雯回到自己房内,心里又恨又愧。恨的好事将成,被绿莺飞香两个贱人撞破。愧的绿莺说的话,好似看见我与阿瑶什么了,倘然传扬开去即是是非,叫我怎生对人?落后一想,又自己啐着自己道:“见什么鬼,我也未曾被他们拿着什么把柄,就是说我和男家人说话,亦没什么干系。从此我拚着不进园去,他们也没的说了。”便起身脱了衣裙,到院落内乘凉。

双喜心里亦在那里暗想:“不意姨奶奶也欢喜阿瑶,果真阿瑶这小东西,令人可爱。今儿姨奶奶既当着我,露了马脚。我也乐得去结识阿瑶,不怕姨奶奶怎么了。他自己不正,焉能正人。况且我终久要发出去的,若嫁了阿瑶,也算心满意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与『阿瑶定了实在,不然发出去的时候,那里单单配与阿瑶。还不知阿瑶心内如何?姨奶奶纵然同阿瑶有了扯搭,也不过有一日算一日。不能老爷收过房的人,还好再绐小子么?明儿待我先去勾引阿瑶入了圈套,随后再慢慢求着姨奶奶,把我许配了他,或叫阿瑶上去求讨『才能十拿九稳。也不怕姨奶奶不依着我行,他的把柄儿落在我手内呢!”

双喜自从派了伺候红雯,凡小儒进房,都是他上来服侍。红雯又与小儒十分亲密,甚至双喜在面前,他也不避,竟自谑浪笑说的去媚小儒。双喜渐渐长成,有了情窦,逐日的看去亦解得此中勾当。此时独自寻思,打算到情浓之处,不禁脸泛桃花,遍身火热。勉强伺候了红雯晚饭,即推病去睡。”

红雯心里亦有心事,要想再去园里走遭,怕的绿莺等防察,一露机关,许多不便1若要不去,又抛不下阿瑶。我本来存心已久,好容易盼到这机会,偏生中多阻隔。辗转筹思。也早早的睡了,一夜都没有合眼。

次日清早,红雯方才睡熟。双喜忙忙的起来,也不梳洗。进房看了看红雯,一时不得醒来。便大着胆,走至后进开了耳门,直向园中来寻找阿瑶。恰好阿瑶亦因昨日与红雯正到好处,可恨为绿莺等冲散。回到房内,吃了饭,即倒身睡下。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又想到日间捺捺红雯胸膛,那般的酥软可爱。倘侥幸能同他贴皮靠肉一刻儿,不知怎么受用呢!眼睁睁看着天明,起身穿了衣服,要想借着件事儿,到红雯那边回话,探探他的动静。正走至两翻轩外,迎面撞见双喜穿花拂柳而来。

阿瑶喜从天降,忙叫道:“双喜妹妹,那里去?今日好早呀!”双喜抬头见是阿瑶,忙摇手道:“不要高声,我正有句话,特来寻你告诉的。”说着,便先自跨进两翻轩内,阿瑶也踉着进来,顺手推上了院门。四顾无人,又因天色尚早,料定同伙们都未起身,不由得欲心顿炽,无暇问双喜来寻他,说什么话的?即大着胆,双手把双喜搂住,叫了声“好妹妹,难得你我有缘,此时又没有人来,正好先做夫妻,了了我昨日的愿心”。又一把将双喜抱起,走进明间,在当中一张杨妃榻上按倒。

双喜到了此际,又惊又喜,假作挣扎道:“你活的不耐烦了。我好意来告诉你的话,竟敢调戏我,快快放手,我若喊叫起来,或去回了姨奶奶,定要活活将你处死的。”阿瑶见双喜口内虽说硬话,并不十分撑拒,知他早巳心肯。也不答他,便用手解双喜的裙带底衣。

看官们要知,男女私情胆有天大。任他刀山油鼎在前,百般的利害,这一刻总付之度外。若要问他们怎生苟合,我亦难于形容秽亵笔墨。总之一个是未破瓜的女鬟,一个是乍得趣的小子,又是两意相投,彼此爱慕已久。一旦遂心,更觉得分外绸缨,孜孜不舍。

事毕,阿瑶扶起双喜,搂在怀中,对面喘息。双喜系上裙裤,一手理着头发,斜睨着阿瑶道:“我今儿被你欺负足了,说不得事已如此,将来我这身子配与谁呢?”阿瑶道:“好妹妹,你放心,我都要设法求了上头,讨你回去,做个天长地久夫妻,断不能抛撇下你来。我若有半字谎言,叫我异日不逢好死。”双喜忙按住阿瑶的嘴道:“清早起,谁要你赌咒,我知道你的心了。”

阿瑶道:“言归正传,你来寻我说什么话的?”双喜道:“我家姨奶奶久已有了你的心,只是不好出口,又怕人多眼众。

昨日和你在亭子上那般形色,你也该明白。可怜昨晚,一夜儿都没有合眼。我们要想个法儿,弄他和你好了,我们方可望常常在一堆儿呢。”阿瑶道:“你不说,我也这么想着。然则今儿,你是特特的来寻我的了,我亦算得识趣的人,不使你空往这一场。”双喜脸一红,跳下地来道;“呸!没良心的东西,嚼舌根的贼胚,讨了我的便宜,还说冷落人的话。下次呢,永不上你的当了。”说罢,转身就走。

阿瑶忙走上一把拖住,陪笑道:“好妹妹,我和你说笑玩儿的,怎么你认了真?”又随手将双喜袖内一条汗巾扯过,藏在自己袖里道;“好妹妹,这块汗巾赏了我罢,我见汗巾,即如见着妹妹一般。”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叫了多声。双喜忍不住“扑嗤”的一笑,将手牺脱道:“别要缠人了,恐怕有人来见着,许多不美。有空儿,我们仍在这里相会。”阿瑶连声答应,遂让双喜先出院门,自己方慢腾腾的走出。

刚刚两人才先后出了院门,一抬头,见绿莺。飞香相离面前不远。阿瑶双喜两人,不由的吃了一惊,顿时面红耳赤。阿瑶即缩身从院门口一株垂柳外,转过绍雪斋那条路上,飞也似去了。双喜无奈,迎上来问道:“姐姐,妹妹,好早!我昨日一方汗巾丢在园子里,怕有人捡了去说闲话儿。今儿来寻了半会,又没寻得着。姐姐们若是捡到了,我即放心不去寻了。”

绿莺微笑道:“你说我们早,你更比我们早呢!原来你来寻汗巾的,我说你怎么头不梳,脸不洗的,跑进园来。你不讲明,只道你为着一件什么切己的大事呢!我与飞香,都没有见着你的汗巾。果真捡得,自然还你,我们不爱那物事儿。别说我们没有捡得,就是捡得了,你也尽可放心。你我是同伙一般的人,单怕不是我辈们捡了去。将才你后面不是阿瑶么?他明明的跟着你走,因何见了我们,鬼鬼祟祟的岔路去了。别耍被他捡得,到了背后说你是送他的表记。尤可恶他清早起四处乱跑,将来园子里我们是要常到的,怎容他夹在我们队里鬼混。说出去叫人听着,不像句说话。少停倒要去回奶奶,处治他一顿。”

双喜闻说,直羞得满面通红,开口不得。见绿莺要去回兰姑,心内更急更怕,又不便拦他别要去回。若拦了他,分明我与阿瑶有了什么私情。只得勉强答道:“可不是呢。昨日我同姨奶奶在延羲亭里坐着,他竟挜上来回话,姨奶奶给他钉子吃了,他才走出。今早我来寻汗巾,他又问长问短的讨厌。我也想去回姨奶奶,给他个没趣,他方知道利害呢!”说着,故作惊讶道:“不好了,我来了半晌,姨奶奶要起身了,别唤不着我,又要生气。”便头也不回,飞风而去。

绿莺笑对飞香道:“今儿是人赃现获了。可惜迟来一步,早来片刻,还有好笑话见呢!”飞香笑道:“罢哟!果真见着,叫人怪臊的。就这么着,看他们怎生抵赖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