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九尾狐九尾狐 > 第87章

第87章



阿珠不等他说完,伸手将尔霭打了一下,说道:“我好落告诉 ,不过说菩萨实梗灵法,叫当心点格意思,呒不啥拉到大先生身浪去格 。” 尔霭正要回答,忽听宝玉说道:“阿珠, 格套闲话,原说得勿好,勿怪贺老要拉到奴身浪,弄出臭攀谈来哉。横势故歇烧香,奴是真主,贺老不过陪陪奴,菩萨面前通起疏头来,亦勿上啥名字,就算勿诚心点,也呒啥要紧格,要唔笃多嘴作啥嗄?”尔霭道:“诚心原在心里,不在外面的,若只是外面至诚,心中藏着恶念,那才是真真不诚心呢。” 宝玉道:“ 蛮对蛮对,格落有两句俗语,说‘要求黑心人,吃素淘里去寻’,勿然,戒酒除荤,外面看看,也勿好说俚勿诚心 。”

四人在中舱说笑了一回,天已傍晚,杜阿二早将香烛购齐,装了一箩担,挑上船头,来请宝玉过目。宝玉出去看了一看,即咐吩放在头舱上面,免得污秽亵渎。其时月尚未升,看那满河中的船只,都把桅杆上的号灯点起,依稀是万点明星,映着水面的波纹,荡漾不定,煞是好看。有诗为证:

漫夸月涌大江流,灯影如星万点浮。

今夜鱼龙应不寐,争相吞吐水晶球。

宝玉伫望多时,方才回身入内。当晚一无所事,用过夜膳,大家早些安睡,以便明晨上山进香,不必细叙。

到了来日黎明,宝玉与阿金、阿珠等先已起身,梳妆方毕,尔霭也着履下床,洗过了脸,见宝玉等打扮停当,即交代船家雇了五乘小轿、两名脚夫,在岸边伺候。宝玉等各各饱餐了一顿早饭,方始离舟登陆,上轿启行。尔霭在前,其次是宝玉、阿金、阿珠,最后是杜阿二,因阿二不惯骑马,故也叫他坐了轿子。这五乘轿子与上海、苏州的不同,毫无装饰,一样的布围竹杠,不分美恶,坐身甚是狭窄,取其便于登山越岭,聊以代步而已。两个脚夫挑了箩担香蓝,以及应用什物,追随在后。一行人众,滔滔滚滚,径向天竺而来。

单提宝玉坐在轿中,一路之上,看不尽真山真水的名胜,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几如山阴道上,令人应接不暇,竟与海上繁华,绝然相反,不觉生潇洒出尘之想。少顷轿子上山,虽道路崎岖,看那班轿夫,稳步徐行,俨同平地,足见他们是走惯的,穿深林,兜曲径,履险如夷。翻过了一座岭,便见天竺高峰即在面前,果然好一派佳景也。有短赞为证:

丹峰耀日,碧 凌云;

绎墙绵亘,绀宇巍峨。

这一边苍松密密,化作龙鳞;

那一边翠竹森森,斜拖凤尾。

炉烟缭绕,都结成紫雾腾空;

山石 崎,谁点就黄金布地。

卅六参瑶阶玉砌,层层须拾级而登;

数百对绿女红男,个个为进香而至。

从知天下名山,均被缁衣沾尽;

不信世间灵境,偏多纷黛来游。

正是:

极乐真如天竺国,此身疑至大雷音。

欲知宝玉进香后是否与尔霭同游西湖,下一回再行详述。

九尾狐

第五十五回 东跨院中惊逢美客 西子湖上演说义妖

且说宝玉等上山进香,五乘小轿迤逦而行,一路高高低低,约走了二三十里,早见天竺高峰已在目前,仿佛西方极乐世界,真是天造地设的灵境,令人观之不尽,玩之有余。

斯时正当香信之际,凡各省各府、各州各县的人,不论男男女女,老的少的,蠢的俏的,富的穷的,或乘轿,或骑马,或步行,都来瞻仰宝像,礼拜金身,大有举国若狂之势。设被现在的教育家见了,定必嘲骂迷信不止。还有一种最可笑的,莫如那班六七十岁的老妪,打扮得异样怪状,头上插着黄杨如意,挑着白铜锡杖,身上穿着青布棉袄、红布裤子、黄布裙,脚上或红或黄的布鞋,头颈里都挂着黄布的香袋,右手拿着一串念珠,左手提着一只香蓝。一个个低着头,慢着步,成群结队的走上峰峦,口中还不住的默诵那句“ 阿弥陀佛”。此等恶相,你想好笑不好笑?其余作买做卖的,只不过趁香信赶生意罢了。最可恶的,惟有这班老少男妇乞丐,也当着生意做的,或假充残疾,烂坏了一只手、一只脚的,或好肉上面涂着许多蜡烛油,只算是疮疖溃烂、脓血淋漓的,有的坐着,有的立着,有的睡着,有的跪着,都是强凶霸道,硬向进香的讨钱,盘据在要路之上,不怕经过的不给。人家上山,他们却并不拦阻取索,等到下山回去,无论乘轿步行,若不给钱,围住了不放他行,至少要五六百钱,方能打发得开。这等化子,你想可恶不可恶?但年年二三月间,俱是这般样儿,竟把那清净的佛地,变成了热闹的市场。

宝玉等一路观看,轿子一径登山,转瞬间已至上天竺山门跟首,将轿歇下,各各出轿。宝玉自有阿金等搀扶,随着尔霭先走,后边杜阿二押着脚夫挑了香烛物件,同进山门,颇为拥挤。山门以内只见中间弥勒开颜,左右金刚怒目,果然气象严肃,使人起敬。又进了一重门,便见正中的大雄宝殿还在上面,宝玉等从那条甬道自下而上,慢慢的步上台阶,全是白石砌就的层层阶级,共有三十六级,名之曰“三十六参”,宛比我们苏州城外的虎阜山,上面有五十三参,差也不多。众人拾级而登,进了大殿,即见莲座之上巍巍丈六金身,下面供着一尊尺许长的观音菩萨小像,据说是赤金打就的,清晨请出,傍晚请进,恐被偷儿窃盗之故。此外殿上一切点缀庄严,笔难尽述。

单表宝玉与尔霭等正当瞻仰之间,早有知客僧过来招呼,只认道是绅富人家的老爷太太,脸上狠透着恭敬,打了一个问讯,便问:“ 请老爷、太太落下房头,待明日清早上疏拈香。” 宝玉点头答应。知客僧又问了贵姓,方引领宝玉等进了东跨院,拣选了一间洁净宽大上房,里面床帐等物色色俱全。宝玉看定之后,命将带来的东西发到里边。诸事停当,知客僧已遣香工搬进点心食物,宝玉与尔霭等各用须些,见时光尚早,大家出房随喜。庙中地方宽阔,房屋甚多,即就东跨院一带而论,各香客的房头已有百余间之夥,其余如佛殿僧房、经楼宝阁、丈室斋堂,以及客厅厨厕、与西跨院一带香客房头,不计其数。

宝玉等游玩了一回,不觉金乌西坠,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上灯时候。听得左首隔壁房里有人讲话,细细辨别,好像一个老妇人与一个后生的声气,怎奈弯着舌头叽哩咕噜,却是扬州那面的土音,听不清楚。但宝玉从未到过扬州,怎知他们是扬州人呢?其中有两个缘故:一来宝玉在申,不论何处客人都曾接过;二来现在所坐的船就是扬州江北一路人,所以听得出是扬州土音。但隔着一堵墙头,怎知他们所谈何事?况事不关心,何必定要打听呢?

少顷,香工搬取素斋进房,五个人不分上下,同桌而食。饭毕,尔霭因昨宵欠睡,明日又须早起,故先倒头欲眠,略与宝玉说了几句闲话,即便展被安寝。宝玉也为乘轿辛苦,坐不住了,连打了几个呵欠,遂卸妆上床而卧。但房中只有三张铺,阿金与阿珠只好同榻,杜阿二一个人另觅了一间下等房头睡了。这许多琐屑之事,不须细叙。

单表来日天光一亮,各房头的男女香客个个惊醒。宝玉与尔霭等五人也各起身打水洗脸,阿金又替宝玉草草梳了一个头,并不插戴什么珠翠,究属容易快燥的。吃过早点,便欲至大殿拈香,宝玉等带了香烛等物,刚刚走出房门,见左首隔壁房头里,就是昨晚听他们讲话的,也走出几个人来,在前是一位老太太模样,身上穿着披风黄裙,虽是大家气象,却不十分考究,年纪约有五十余岁光景,用一个老妈子搀着。后面随着一位少年,衣冠齐楚,品格风流,生得脸如傅粉,唇若涂朱,眉清目秀,鼻正口方,纵不及潘安、卫!,也可称得翩翩的佳公子了,年岁不过两旬开外,谅必是这位老太太生的儿子。宝玉留神细看,好像在那里会过一面的,心中不觉动了一动,起了爱慕之意,既而转过念头,自己暗暗埋怨自己道:“我此番前来进香,非比他事,岂可动了凡心?倘然菩萨责罚起来,如何是好?”故暂时将欲念收藏,随着他们来到大殿之上。见众和尚都披着偏衫,拿着法器,撞钟的撞钟,擂鼓的擂鼓,诵经的诵经,不知那一家建的水陆道场,又见无数的男女香客站在一傍,叫和尚填写疏头上的姓氏,宝玉也照着他们,画过了十字花押,等候众和尚拜完了一时谶,然后香客们分着次序,上香拜佛,和尚通着疏头,香火点烛烧钱粮。这都是一样的,毋烦细述。

少顷宝玉等一一拜过,又至各殿上香,足有两个时辰,方才完毕,回房歇息。当日虽无别事,却仍住宿在山。到了下一天,宝玉付去了房饭香金,即欲下山回去,因此番前来专诚进香,既不斋僧布施,又不建水陆道场,所以并无耽搁,就此同尔霭等乘轿归船。下山之时,所有沿途的景致前已略略述及,不须复赘。惟宝玉远远望见西湖各景,未免好生羡慕,兹且慢表。

先说宝玉回船之后,养息了一夜,次日便与尔霭商量游玩一事。尔霭道:“我们明天乘轿到西湖边,雇定一只大号的船,准备游玩几天,晚间即住在船上可好?再不然,我们上岸住客栈去,待天明再下船,也可以使得的。”宝玉道:“ 倪且得到仔船浪勒再定见罢。” 阿金插嘴问尔霭道:“贺老, 几时(读是) 去上坟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