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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宝玉道:“ 倒有一样勿好:奴前头已经搭月山割断,故歇再去请俚,只怕俚勿肯来末那处嗄?格落奴勒里难过呀。”阿金道:“勿碍勿碍。我猜上去,俚 一定来格。好得前头搭俚割断格辰光, 送俚二百洋钿,客客气气,并 搭俚面红赤颈。我是原经手,才晓得勒里。故歇仍旧我去请俚,说两句好看闲话,包 一请就来。现在 放勒心浪,想坏仔身体,倒推扳勿起格。” 宝玉道:“格件事体,如果弄得成功,奴终重重谢 末哉。” 阿金道:“ 谢我倒勿要紧,不过月山要 格洋钿, 勿能勿应酬点格 !” 宝玉道:“ 格是自然,奴譬如拨永贞白诈仔去,还受几化冤枉气来。况且铜钿、银子,奴本来勿算格,随便 哪哼办末是哉。”阿金点头答应。

二人正当说着,见阿珠走进,便不再说此事,并非要瞒过他,为因等事成之后,方与他细细说知,免得早露风声。此时宝玉把心事略略放开,觉腹中也有些饿了,即命阿珠取稀饭过来,与阿金各吃了两碗,不必细表。

且说阿金过了一天,身子已是强健,即去寻访月山。但恐睽隔多年,不在原处居住,故先往丹桂问了案目。果然场已搬了,惟相离原处不远,幸得一寻就着。却巧傍晚之时,月山尚未出去,一见阿金到此,早已猜透了八九分:定是宝玉差他来请我的。虽回想前事,深怪他弃旧恋新,薄情寡义;然当时割绝,尚送我二百块钱,不算得十分决裂。若此刻果是请我,我何妨乘机骗些银子?谅他在要我之际,断不吝惜以坏好事。纵现下我已与李巧玲结识,不便再与宝玉往来,但巧玲处近有贵客李长寿盘踞,挥霍甚豪,我亦避嫌不去。不如趁这个当儿,暂时向宝玉处走动,有何不可?即被巧玲知晓,我也好伸说内中的意思,决无妨碍。月山想定主见,听阿金叫了一声“黄老板,” 便假作不知来意,问道:“ 阿金姐,我与你多年不见了,你如今可仍在宝玉那里吗?” 阿金答道:“ 是呀,我仍旧登勒格搭呀。黄老板 一向好格?倪先生也勒浪牵记 呀。” 月山道:“ 你休说这好看的话儿,他从前不要我去,怎么忽然记着我呢?” 阿金道:“以前格事体, 说俚作啥介?故歇末只管故歇,别人(读白银) 家真真勒浪牵记 ,倒惹 说格套闲话,阿要气数!” 月山道:“我且问你,你今天到我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情?快些讲明白了,我此刻还要出去呢。”阿金道:“老老实实对 说,倪先生请 过去,格落叫我来格。” 月山摇头作难道:“ 我不去,我不去。一来因你家先生没有常性,久必生我,使我丢脸;二来我没有兴致,心绪不宁,日夜为这个银钱,那里有片刻闲情到你家来顽呢?你代我回覆一声,叫他别寻主顾罢。” 阿金知他作难,便把嘴批了两批,说道:“喔唷喔唷!实梗推三阻四哉。倪先生不过心惑点,待 终算呒啥 。 要铜钿银子,呒不勿应酬 格。 故歇如果单为格浪,搭先生终好商量格,放勒心浪作啥? 难道倪先生格脾气还 摸着格来?就是 恨倪先生,亦应该看我面浪,到倪格搭来 ,说啥格别寻主顾介!”月山本待他说这几句话,所以欣然允诺道:“ 你既然这样说,我就看你面上,去就是了。但今夜没有工夫,须明晚十一下钟,做戏散场后,方好到你家来,断不爽约的。” 阿金听他答应,即忙起身作别,走了几步,犹回头笑说道:“ 放仔生末当心点!” 说罢,自去回覆宝玉,毋庸烦叙。

且不言月山今日出外之事,单说宝玉寒热已退,又闻阿金回覆,说明晚月山一准赴约,心中欢喜无限,奖励了阿金一番。到了明晨,身子已照旧如常,离床梳洗。所谓心病须将心药医,现已吃过了定心丸,自然病去身安,专等晚间叙旧。

果真月山并不爽约,至晚上十一句钟,来与宝玉重续鸾胶,把往事一笔勾销,只讲那现在的恩情。此时宝玉得遂心愿,正如: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说不尽枕上山盟,衾中海誓,画不尽并头缱绻,交颈绸缪。虽是昔日故交,不啻新婚燕尔。斯情斯景,过来人谅能默喻,何须在下描写,漏泄春光?况宝玉与月山有染,此段已是第二次了。若再缕缕细述,未免重赘,故略表几句就算交代。实因此事真确,并非在下捏造而成,且引起下文一段情节,不得不复行表白,否则寻常与伶人交好,在下早已删去不载了。

话休烦琐。仍说月山自与宝玉交涉后,不及一月,已向宝玉借洋两次。宝玉一一依从。因此月山常来常往,虽系假情假义,面子上却较前更密,无非为着银子罢了。即阿金也得许多赏赐,阿珠亦略沾分润,彼此都和着宝玉的调,以致宝玉的用款更大了。且宝玉性爱奢华,又喜游荡,近来天天出外,坐车向各处闲行。

那日午后,又同阿金往味莼园啜茗,打扮得更是新奇特别,举止风骚,令人销魂夺目。才入园中,便有一个年轻后生随来随去,亦步亦趋;及见宝玉坐定吃茶,他亦立着不走,呆呆向宝玉注视,板着脸面,瞪着眼睛,反绑着手,伸长着颈,张开着嘴,不住的馋涎欲滴,别有一副慕色的极形。宝玉睹此丑态,好像眼里看得饱的,分明是个极生,不禁微笑了一笑。那知这后生弄错了,只道美人有意于我,当作秋香三笑留情,急忙去打听这美人究是谁家姬妾?何处娇娥?逢人便问,幸得旁人告诉了他,说不是人家的妇女,是海上顶红的名妓胡宝玉。他打听明白,仍回到宝玉吃茶处,凝神注目,如醉如痴。其实宝玉见他相貌不扬,呆若木鸡,何尝留意于他?故吃茶到五六下钟,自带阿金回去。刚正出园上车,偶然回转头来,那后生依旧跟随,在车旁垂手站立,仿佛官场站班,下属见上司一般。宝玉认道他是痴子,又飘眼笑了一笑,如《 西厢》 所云“ 临去秋波那一转”之句,早把那后生的魂灵儿勾了去也。期时宝玉马车去远,转瞬间影踪已杳。

不谈宝玉归家怎样。单表那个后生,是钱铺里的一个小伙计,姓史号发贤,宁波人。年纪不过二十有零,情窦虽开,却从未阅历花丛,见过有姿色的名妓。不意今日闲游味莼园,突然遇见了胡宝玉,毋怪他十分羡慕,馋涎欲滴,只管跟随着饱看。待到宝玉出园上车,两番目逆而笑,以为宝玉留情,甚是得意。及至宝玉车已去远,犹翘首痴立了好一回,幸被路人将他一撞,方才魂魄归舍。见天色已晚,遂即雇了一部人力车,回转店中。从此刻刻想着宝玉,又恨自己一无银钱交结,二无朋友引领,纵彼含笑目我,我怎好到得他家?且不便与人商量,惹人耻笑,独自闷在心头,天天茶饭懒吃,夜夜魂梦难安,说不出那相思之苦。

正是:迷魂毕竟多魔力,卖笑居然有侠肠。

欲知史发贤可曾到宝玉家中,且待下回再述。

九尾狐

第三十一回 施慷慨璧还下脚银 恣淫欲浪费缠头锦

话说史发贤仅做钱店里的小伙计,忽在味莼园见了胡宝玉,惊为天姿国色,心中便迷乱起来,意欲到宝玉家会面,以慰相思。怎奈既乏钱钞,又少交游,不得其门而入。闷过了数天,依然一筹莫展,饮食渐减,行动乖常,竟得了相思症候,不言不语,倦卧床衾。店中的经手先生只道他感冒生病,嘱他去就医服药。惟同事一班伙计们见他病情有异,既无寒热,又不昏迷,甚是疑惑,谅必有说不出的心事,以致思烦虑乱,短少精神,失了平日的常度。虽大众婉言问他,他终因关碍生意,不肯细细吐实,但说些须小恙,不过年灾月晦而已,再越数天,自然好了。说着,闷昏昏只叹了几口气。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问不出他的细情,也就由他罢了。

所幸内中有一个同事,姓胡,号叫道诚,是胡士诚的堂房兄弟,为人极其聪明能干,善于鉴貌辨色,与发贤最为莫逆,分外投机。今睹此情形,已猜透了几分,晓得他暧昧心事,未便在人前披露,不如待到晚上,大众睡了,方向他细询根由的好。故日间惟宽慰了几句,嘱他耐性静养。候至宵深人静,众伙安眠,始行来至床前,低声细问发贤:“究竟有何缘故,弄得这般模样?数天之前,你好好儿出去的,怎么当晚回店,就见你愁眉不展,语言恍惚,神思昏颓,生起这样的怪病来?据我看,你一定有什么心事在里头,你如肯细细的告诉我,我与你是知己朋友,准替你分忧划策,可好?”发贤翻身向外,答道:“我这心事,说来也是没用,反要被人耻笑的,倒不如不说了罢。” 道诚道:“你又来了。你对我说,没有第二人知晓,难道我来耻笑你吗?” 发贤听了,方才将前天遇见胡宝玉之事,自己怎样的想他,从头至尾细诉了一遍,并嘱道诚切勿讲给人听,以免经手先生知道。道诚得悉根由,暗暗好笑,我们仅做一个小伙计,要想嫖那个最著名的胡宝玉,真是阴沟里的癞蛤蟆,想吃云端里飞过的天鹅肉了。虽据他说两笑留情,然你拿什么东西去结交他?除非他肯倒贴银子,方能成就美事。但既没有伶人般的手段,潘安般的相貌,他怎能看得上眼?漫说同床共枕,只怕连侑觞叫局,都不愿来陪你呢!无如发贤现在痴心妄想,执迷不悟,空耽着这个相思病,若把此话去劝醒他,决然不信。我且顺他的言语,医好了他的心病,然后提醒他一时的痴念。主见已定,遂笑嘻嘻的安慰道:“你也太痴了,这些须容易的事,你何不早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