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哭了!」战云飞沿床边坐下。
「是吗?」绿袖揩去眼角的热液。「其实没什么好哭的。」她挤出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应当开心才是。我这么激他,他一定会全力参与这次的比试。以他的资质必有杰出的表现,到时他的一切,也不用我挂心打点了。」
眼泪怎么越擦越多,她不解,只能不断拭泪。「寒天若是知道我的病,怕是就这么放弃武林大会,伴着我全心治病。这是不治之症……最后,不过是拖累他陪我等死。与其这样,不如叫他以为我负了他,从此……」
「你倒是什么都替他考虑周全。」战云飞忍不住替她抹去泪水。
绿袖轻叹。「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一会儿才察觉他粗厚的手指滑过脸庞:「啊!」绿袖心头猛慌,拨开他的手。
见战云飞怔了半晌,绿袖嗫嚅:「对不起!」她无心伤他。
战云飞勾扬嘴角。「没什么,是我太冲动。」为绿袖铺盖棉被。
她拉紧棉被,向后揪缩,头埋沉在被里,讷讷闷吐:「还要谢谢你陪我撒谎,往后我自个儿想法子圆谎,不能再拖你下水了。」
战云飞柔声:「不用客气!我本就说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战公子……你待人真好。」他让她感动,也让她不安。
「我不是对谁都好。」不避讳地直视她。
绿袖抬头,水灵的眸凝望着他,良久,轻露浅笑。「战公子是重情讲义的人,我是你救命恩人,你对我自然不同。」
这姑娘?!战云飞摇头。「沉少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对他不是这般。」
绿袖心怦然不止,抿唇不语,战云飞搭上她的手,瞧她想抽手,他温言:「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握牢她的手。
他害她眼眶又酸了。「我对不起你这朋友,老占你便宜。」
她无法否认,战云飞比寒天出色,可她和寒天在一起太久了,记忆情感藤蔓爪葛,再是斩不断。寒天之于她,已无法取代,她只能欠他了。
绿袖泪眼汪汪地瞅着他,战云飞揽身轻抱住她。「怎么又哭了?」
他的怀里很温暖。「死前,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这生也是值得了。」
他皱眉。「别说这样的话,像是要我替你送终似的。」
「送终?!」她钻缩而出,苦笑。「我不麻烦谁替我送终。我早打算过了,等寒天的事告个段落,我就要回『彤霞山』陪爹娘,活到何时,算是何时,清清心心地走,不烦谁伤心,不惹谁落泪。」若不是这样打算,她何苦将寒天推走。
战云飞不敢置信。「你的意思,竟是连送终也不麻烦人。」
绿袖幽幽一笑。「若没有寒天没有你,我本来就是孑然一人。我不想累寒天陪我等死,也不愿劳你为我送终,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绿袖!」战云飞激动地钳住她的双臂。「什么清清心心的死,你一个不想拖累,一个不愿亏欠,难道就要将自己逼人死绝的境地,孤寂而终?」
孤寂而终,好冷哪!绿袖背脊窜出寒意。
*那夜,沈寒天黯然神伤地离开「战家堡」,只身赶赴武林大会。他和其它远来参加的好手一样,被安排住在「任家庄」。不过,他独来独往,少言少语,全心专于练功,不曾和其它人攀谈,练功之专,恍若着魔。
之前,与他有过交往的人都说他已经变了个人。连蓝玉风也很难同他说上几句。另一方面,他峻冷的言行,反而使得与会的多名女子仰慕倾心,他还未参赛,就成了旁人讨论的焦点。
为吸引他的目光,佳人示好,美女献媚,蛾眉粉黛故装冷淡,他全然无动于衷,满脑子便是比武之事。
离比试之期越近,各家姑娘对他的好奇越炽,众人议论纷纷,揣测他必能挤入前十名,成为年轻一辈中表现最优者。
八月十五,为期半个月的武林大会,于焉展开。他不负期望,势如破竹,过关斩将,气势惊人,一路血战打入十强。后来发展出人意外,他竟以弱冠之龄,打入抢元夺魁之赛,此役惊动武林,轰动万教。
江湖奇才无数,年届弱冠,独占鳌头之人,百年来不敢说没有,不过确定的是,这五十年来,从未发生这样的事。
比赛当天,人人引颈争睹,除了恋慕的女子之外,还有不少是败于他手下的高手。会败给沈寒天,不见得是技不如他,实在是震慑于他的气势。那不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而是若不取胜,不惜一死的气势。
对阵之时,他表情不多,冷凝的眼眸只关注于如何战胜。与他对仗的是上官无垢,五十开外,精光饱满,目光沉稳。两人百回来往,剑锋交错不休。上官无垢剑招老辣稳练,变化精妙绝伦,圆融无缝,步步环扣,处处占得先机。反观沈寒天经营艰苦,只能险中求胜。
「啊!」他几次被刮破衣服,惹来年轻女子阵阵尖叫,可沈寒天丝毫不为所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这一场了!渐渐地,上官无垢也感觉到那股悚然迫人的气息,剑法渐感力不从心,难以施展。
再下去,他不见得能保持上风,只好速战速决。「啊……」上官无垢劈斩一剑迅捷快速,犀利无比,沈寒天来不及格开。竟然以脸挡剑。上官无垢剑锋贴上如玉俊脸,也不觉顿了下,沈寒天五官俊美,尤赛粉雕玉琢的美人,可他冷然的表情,毫无畏惧,漠不关心,猩红鲜血沿着脸颊淌下,上官无垢目光不自觉跟着移,却见沈寒天傲然扬唇。「你输了!」跟着现场爆出莫名的惊叹声。
这是上官无垢观看他多场比试中,初次见他笑的一场。「啊!」他右肩灼热,麻痛过后,颠了两步,剑从手中脱落。这才知道,他方纔那一顿中,已让沈寒天赢得契机,反败为胜。
沈寒天抹过受伤的脸,看了眼沾血的手,孤独转身,隐没在簇拥而上的人群中。一时间,群众兴奋之情,如热浪高起,一波波赞叹惊呼,跌着起伏。
为迎接最年轻的武林盟主,任天宣布连续三天晚上设宴狂庆,可才第一天晚上,沈寒天便不见踪迹,举座哗然,人人议论不休。
原来,比试一结束,他便跨上骏马直奔「战家堡」。
*是夜,秋风清冷,萧然无月,满天繁星点点透寒。
他落马,潜身于「战家堡」中,为得是见上绿袖。可真来到绿袖房门口,却又踌躇不前,此时,耳边听得一道风过,他持剑低问:「谁?」
来人之速,若迅雷霹雳,还未瞧上面他便了然于心。「战云飞!」
昂然七尺,仪表俊伟,却不正是战云飞。「盟主来访,怎么不走正门?我好设宴款待,像这样怠慢贵客,岂不罪过!」含笑迎视沈寒天。
约莫两个半月不曾见沈寒天,沈寒天的改变,引他刮目,以前他是一派俊美潇洒,稚气未脱,现在看他则是略带沧桑,俊冷沉稳。
战云飞的言语虽带讥诮,却不见他动怒使气。「战堡主不愧是地下盟主,耳目灵通,想来我前脚跨出,你后脚便收到信息了!」
「地下盟主?!」战云飞勾出抹笑。「新盟主这样说,可真折煞我。」
沈寒天表情仍是木然。「战云飞,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战家堡』崛起快速,势力庞大,且扼于『任家庄』要口,任天表面赞你后起之辈,暗里视你如芒刺在背。你素来少与他交往,敌我态度不明,这次又因……师姊……」僵硬的表情,起了松动。「不与他联姻,他日后对你恐会不利,你自己要多加防范。」
「你这是关心我吗?」战云飞失笑。「我以为你是讨厌我的。」
「我从不关心你,我在意的是……师姊。」提及绿袖,他的眼神温柔许多。
「你若不测,受累的是她。」心心念念,便是放不下她。
「我还当你出走后,便把她拋到九霄云外,一心求取富贵功名。」他还要试探沈寒天,确定值不值得将绿袖托付给他。这可是大事,他得谨慎。
沈寒天冷哼。「富贵功名?!」他最初参与武林大会,只为好玩,这番争夺盟主之位,无关富贵,不涉功名,只为了师姊。「你和师姊说,我不曾叫师门蒙羞,也未给她丢脸,这头衔就当是我送给她的贺礼。」
「盟主果然阔气,这贺礼可是用命傅得,以血挣来的。」战云飞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他。「可你亲口告诉她,不更有意义,为什么要我传话,你不是想她,才过来的吗?」
「你……」战云飞重击沈寒天要害,他冷然的表情全盘崩解,原想发火,可思及绿袖,他口气颓软。「你告诉我,她好吗?」这已算是低声下气。
「若我告诉你,我让她不好过,你当如何?」
「杀了你!」沈寒天剑己出鞘,冰寒的剑锋随着凛冽的目光,直点他的眉心,与他睁睁对视,沈寒天的神情逐渐和缓。「不过,你是师姊选的人,我相信师姊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