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在暗夜中的波动拍打在远处看不见的沙滩上,勾勒出海滩的轮廓,那些落在后面的载着几人、十几人的民用船只正在拼命地远离我们,去追赶他们的大舰队。
大副着急地处理着防空炮的卡壳问题,那一枚弹壳和另一枚没有激发的子弹被他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取了出来,但刚上好单链再次击发时,临时改造的双联装机炮的抽壳挺直接抽断了弹壳,只射出去两发便再次哑了火。
那些小艇已经游到我们后方了,还需要调整航向才能使甲板炮的射界覆盖过去,可刚刚的交火让我们无法确定潜艇其他部位有没有受损,柴尔弗雷曼夫从全是弹孔的指挥塔里弹出脑袋里汇报了这一情况,我按着我受伤部位回复道:“先别管那该死的防空炮和其他受伤地方了,先搀我下去,我需要紧急维修!”
手里黏稠而温热的感觉让我感到更加疼痛,那子弹似乎伤着我的骨头了,邓尼茨司令必须给我放三个月的假才行。
听到我这话的大副和柴尔弗雷曼夫立刻配合着把我扶到了指挥塔里,基恩也拿着医疗包上来了,看了一眼后便将我的裤子那部分剪开了,凝固的血液似乎再次被崩开了。
我撅着回过头道:“能治吗,子弹似乎在里面。”
基恩拿出了一把弯头钳子,头也不抬道:“简单……”
他用钳子架起一团棉花,空气里弥漫出酒精的味道,我着急道:“等一下!咱们就真的没有麻药吗?”
我的胳膊被大副和柴尔弗雷曼夫两人架着,只能用手指想要阻挡基恩的钳子。
大副看了一眼伤口道:“只是个小伤口,没必要啊,不过现在战事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基恩使用麻醉剂吧,这样速度更快一点。”
基恩回头从他的挎包里拿出一个金属匣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副厚玻璃注射器,粗大的针头足有我写日志用的钢笔尖那样大,行动快速的基恩已经抽取了一瓶棕色小药瓶里的液体,抬手就扎进了伤口附近,他似乎害怕我再说什么要求,下手快极了,在指挥塔孔洞的衬托下,我都看到针管被挥出了残影。
“啊……”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正钻在地板下检查的雷尔大叔旁边,两名艇员正在递着工具,我开口问道:“潜艇情况怎么样了?”
“还行。”雷尔大叔的声音从地板下传来,一个手电筒被举了上来,艇员们立刻接了过来,然后将雷尔大叔拉了上来,他的皮衣上蹭上了一大块黝黑的机油,在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水时,那双手也全是机油。
“坐底撞击冲击导致的泄露点不在艇内管道,最大可能是压载舱的泄露点有些扩大,也没有发现交火命中艇身的损伤,不过指挥塔的受损您也看到了,要是下潜的话,只能舍弃舰岛部分,关闭舱门,潜深会受影响。”
我点了点头道:“明白了,补充一会压缩空气,天亮之后,我们下潜几米躲避那些陆军就行。”
雷尔大叔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突破被他们撤走了不少人,我还需要再勤加训练,鱼雷装填的速度还是有点慢……”
我摇了摇头道:“人力终归是有极限的,我听那些跟咱们交换的家伙说他们还在研究用人对抗子弹和炮弹,我们可不能向他们学习。”
“那……用机械装填?”雷尔大叔看向我试探着问道。
这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那可靠性又是个大问题,嘶,我的伤口有点疼,我先去趴着休息了。”
我捂着被缝好的伤口费力地钻过舱口离开了,等走到自己的床位前,结果那位英国老大爷似乎是经受不起之前的奔波,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我只能趴到了旁边大副的床上,听着规律的海浪声,我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自己感觉还没过了十几分钟,大副就走过来将我摇醒——“我们收到了总部的紧急电文。”
我接过电文,趴在那里看了起来:
“邓尼茨电,所有敦刻尔克部分潜艇,立刻援助布吕歇尔号,干扰敌方追击!”
“又出什么事了,”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感觉屁股那部分有点漏风,继续自言自语道:“不会是他们追着英国佬,却被愤怒的约翰牛反过来追了吧。”
我将电文收到了军装里,看向大副问道:“柯尼斯堡号呢?”
“电文里没有提及,他们应该凭借较小的体积躲过去了。”大副向我回复道。
我继续问道:“那其他艇长能否赶过去?”
大副摇了摇头:“从电文看来,他们的鱼雷储备和我们差不多了,而且他们没有时间去返回补给,他们决定紧急上浮去将外面的鱼雷补充回来。”
“这样的话,时间上来不及,”我看了一眼怀表,对着大副道:“再有一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等到天亮,不仅有我们的空军,还有英国佬的飞机,上浮装填到一半的潜艇岂不就像今晚的英国舰队一样是个活靶子。”
大副点点头道:“雷尔已经将舰尾装填了一半的鱼雷装完,我们艇内也只剩这一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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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道:“那他们回去得好好谢谢我们,启动引擎,我们出击,敌人应该也不敢追击过久,只要舰尾鱼雷干扰了他们,我们的任务就算成功了。”
U-99在此启动,我们几乎在这个夜晚打满了全场。
在和布吕歇尔号进行通信后才得知,他们为了给予敌人最大杀伤,在海峡内侧一边开火一边行驶到敌舰队北面后又折返到海滩一侧,想要再次开火打击逃离敌舰,大胆进攻的他们被敌人舰队的炮弹命中。
他们的船尾桅杆前部被击中、B炮位203 毫米主炮的炮塔底座被击中,上面的7 米测距仪也失去作用。
现在他们正在向我们驶来,我通知其他潜艇立刻撤出,返回我们去过的泽布吕赫港进行补给,以防备英国陆军还可以抵抗过一个白天。
当我们在海面上行驶了十几分钟后,布吕歇尔号通报的位置已经进入我们的鱼雷攻击范围,我们失去了指挥塔,指挥舱梯子上面的舱口被关闭,用来隔绝进入指挥塔的海水,我们调转方向,将舰尾对准了驶来的布吕歇尔号,艇内的红色灯光让我们放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但愿邓尼茨保……”话还没说完,我就意识到我已经想不起邓尼茨还有什么没拿来发誓的东西,虽然我依旧是不愿意相信这些,但我已然有了牵挂,因此死亡的恐惧让我改口道:“但愿希儿保佑,我愿意用他的身高来换!”
反正身处高位的人向来对自己要求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