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我们尾随着那些军舰继续向南航行,他们没有和任何商船会合,只是赶着路。
距离预定的遭遇战还有九天。
艇上的补给已经枯竭,每人每天四块黑面包夹一片薄薄的熏肉,出航时挂在梯子后面的三个胡桃夹子已经腐烂,即便刷过清漆,但海水的潮湿和盐分还是让它们腐化,上面长满了各种形态、各种颜色的菌种,我们只能趁夜晚上浮全部扔到海里。
即便在夜晚的掩护下我们能开着柴油发动机赶路,顺带换一下潜艇里的空气,但我们还是保持静默,只是抄收着电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亮起时,暴雨已经变成了小雨,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没过一会儿,海面上面便升起了浓雾,浓白色的雾气就笼罩了海面和潜艇,我们什么都看不到,这让我想起了雷尔大叔讲过的美人鱼的故事。
在德国版童谣里,美人鱼就是趁着浓雾,勾引船上的水手,让他们把船开到礁石上,然后吃掉落水的人。
不过靠着舰岛上的20mm防空机枪,我其实并不怎么害怕这个传说……
更值得令人担忧的是敌舰队的踪迹,不过万幸,随着太阳的升起,浓雾渐渐变薄,直至完全消失,远处的黑烟再次出现,我们切换到了电力引擎。
瑞士布朗-博威尼-希尔(BBC)公司制造的GG UB 720/8型电动机,总功率可达750马力,在海面上也只能做到不拉开太远距离,我们中间也会开一会儿柴油机,直到重新看到黑烟,顺带给电池充电,不至使紧急情况下遇到电池没电的要命情况。
不得不说,声望号战列巡洋舰的两根烟囱冒出的烟是真的大,就像一座移动灯塔。
丧心病狂的英国佬往声望号里塞进去42座水管燃油锅炉,这些锅炉被分别安装在了6个锅炉舱中,实际能提供最高马力,航速可以达到惊人的32.58节。
还好他们处于远洋编队巡航,不然我连人家的烟囱烟都看不到。
距离预定的遭遇战还有八天,我们遭遇了发现敌舰队以来的最大损失——我们的黑面包坏了一大块。
当军需官早上向我汇报的时候,我连牙膏都没吐,就端着那一杯新鲜海水挤进了潜艇。
坏掉的黑面包原本是堆在海图桌上的那一块,大概率是面包没包严,昨天下雨进进出出潜艇带进来的水汽渗了进去使其受潮,上面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霉菌——?霉菌?
我们把它连同上面的霉菌扔到了海里。
这真让我们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我们依旧紧追着敌舰,但我们的距离似乎在拉大,我不得不冒险增加了使用柴油机的时间。
经过一整天的航行,大副用六分仪进行了定位,我们发现潜艇已经跟着敌舰队跑到EA0的区块,几乎是大西洋的中心位置。
收到消息的希儿比我这个当事人都上心,一天通传十几封电报,我知道他很急,但先别急,东方有句谚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提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卡尔,不知道他学的啥东方智慧,等回去我得给推荐推荐主*的,别整天学封建糟粕。
一天又快过去了,但我们愈发难以追上敌舰,从原先每天都看到两次航行烟,渐渐地一整天看见一次,间隔时间越来越大,说明我们和敌舰的距离正在拉大,我只能继续增加柴油引擎的使用时间。
而柴油机运行的时间一长,整个潜艇里就像蒸笼一样,即便在距离较远的军官舱里依旧热的要命,一觉睡醒,身下的床单都是湿的,穿个海军背心都觉得热。
又是两天后,我们完全和敌舰队脱离了接触,这让所有人都顿感失落,我们在海面上以最高速度从白天航行到晚上,依旧看不到天边的引擎烟。
该死的希……该死的迈耶!我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一定是密集的无线电通信信号把英国佬吓坏了,谁家好人会在大西洋中心每天收到超强的无线电信号啊!
他们肯定还没习惯这样的情形。
我沮丧地将这个消息发出,呼号汉斯的家伙回复很快——“汉斯回49,24,勿担心,请前往既定区域,我舰早已加速,遭遇时间提前三日后,R。”
我将电文揉成团扔到了海里,我担心的并非抓不到英国佬。自从我发现他们舰队的信息发出后,他们已经不可能完好无损地逃过狼群的撕咬,我担心的是人头!
德国佬抢人头的手速堪比撕布机的射速,到头来,我岂不是为他人做衣裳。
不行,我得想点办法。
让船员上甲板划桨,呃……我还是不要想办法了。
艇员们也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我依旧能感到他们的失落,原先勉强能接受的黑面包此时变得难以下咽,我有点怀疑我当时发现舰队后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的决定。
这种失落笼罩着我们,比那天的暴雨更让人难受,现在就算是上甲板晒太阳这样往常最令人兴奋的事都让人难以提起兴趣。
我看着挂在指挥舱墙壁上的那几张英舰照片,原本提振大家士气的东西成了对我们的讽刺。
可越是这个时候,我就越要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依旧每日领着大家在甲板上把吃完的罐头摆好,然后一脚踢飞到海里,踢得最远的那个人可以多加四分之一块面包。
就在我准备助跑冲刺,准备赢下那块面包时,基恩突然从舰岛弹出半个身子,冲我大喊:“艇长!敌舰转向了!”
这一声大喊差点让分心的我冲下甲板去喂鲨鱼,我也顾不得摆在那里的空罐头了,飞快跑到舰岛梯子,然后爬上去接过电报。
“U-51呼,请通传,敌舰已转向,现最新航向为……”
我还没念完电文,便冲艇里大喊道:“大副,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