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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梅林初见



云朵将刘贵根教的几道菜又教给齐妈。过了几日,小饭庄里的几道新菜一出,果然引来一片好评。奇怪的是,即便是一样的做法,云朵与齐妈做出的味道也稍有不同。孟谦也酿了几坛颇辛辣的酒放在店里,口味虽重,却是去寒活血,颇为实用。年关将近,饭庄的生意也比平时忙了些。

这一日,难得一片和风暖阳。孟谦和云朵走在去饭庄的路上,想起后日就是小年,只怕过几天就该没什么生意了。辛苦了一个多月,几个人也正好乘机歇歇。孟谦看着街头采办年货的熙攘人群,突然想起方一鸣独自一人在山上过年甚是孤冷,而自己突遭家变也没告之他,这次上山也随便告诉他自己的去处。于是对云朵说道:“咱们也该置办一些年货了,齐要怕是要回来过年了。再有一份,带去染香山,咱们去山上过个年,如何?”

云朵心头一喜,看着孟谦,阳光下他的眉头轻展,眼中映入一片细碎的暖阳,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一日日从他脸上淡去,云朵的心也渐渐松了下来。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齐要也回来了,雷公巷的小院子也比平时热闹许多,吃过早饭,孟谦与云朵收拾了一些腊肉鲜鱼,找了辆马车上路。

半日工夫到了染香山,山路依旧而风景已经迥异。山色洗尽铅华,空寂落寞。孟谦携了云朵的手,踏着一路的萧瑟来到方一鸣的居处。

柴门轻掩,人却不在。孟谦放下东西,在屋舍前后转了转,无人。

云朵低声问道:“莫非是下山了么?”

“应该不会,被子都没叠。”

“被子没叠就表示没下山么?”云朵觉得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道理。

孟谦微笑:“他只有在出外几日时才会将被子叠叠。平时,他说,早晚都要睡,叠了又铺,铺了又叠浪费时间,何必麻烦。”

“他若是连吃饭也嫌麻烦就好了。”云朵扑哧一笑,这人,懒出理来。

“我去找他,你在屋里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云朵拉着他的袖子,也要跟着。

孟谦回头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山上冷,你在屋里先将火盆升着,我一会就回。”

“那你快些回来。”她娇软依人似一个缠人的孩子,不舍地将手放开。孟谦心头一软,有一个人依偎自己的感觉,就象是一棵树心甘情愿地被藤蔓缠绕。

云朵看着他的身影沿着山路往上,青色的衣衫被山风吹的飘飞,把一片沉寂的山色染得灵动起来,渐行渐远。

她回了屋子,将火盆升好,又拿出几个番薯放在火灰下,火苗将小小的竹舍映染出暖意。她走到厨房,想烧一壶水等孟谦与方一鸣回来喝茶。推开厨房的门却哑然失笑,窗户未关,凌厉的山风将厨房里的凌乱彻底肆虐成狂乱。

她拿起壶,去关窗。不过是随意瞟了一眼窗外,就凝住了嘴角的笑。一片红梅在后窗悄然开放,灼灼红艳在清寂的山色中夺目热烈,让人眼前一亮。她灌了一壶水放在火盆上烘着,然后匆匆走出竹舍,来到屋后的梅林。置身其中,馥郁的香气直醉入心脾。她心里叹息,方一鸣守着这一片浓烈的香艳,怎会孤冷?

云朵抬手轻轻折下一枝红梅,深深嗅了一口,香气似将五脏六腑都过滤一遍,周身都幽香了起来。她站在一片梅林中,举目皆是红色的冷艳,无人赏识的怒放,肆意自在的天然。“一夜争发疑春至,醉染山色独自芳。”她心头突然泛起诗情,情不自禁轻声吟了一句,又低眉宛而一笑,幸而他不在,不然又要笑她。她拿着那枝梅花缓缓转身。却猛然怔住。

一个男子站在竹舍拐角处,凝着眼眸看她,冷淡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是谁?”他声音淡漠,透出一丝不容违逆。

云朵第一个想到的是方一鸣,然而这个人,他一身华美的衣杉,纤尘不染。与方一鸣自称的“野趣”毫不相干。

云朵有些慌乱,被一个突兀的人这样突兀的问话。

“你是谁?”他眉头皱起,已经带有一些不耐。

云朵突然有些气恼,你又是谁,既然不是本处的主人,这样问一个陌生人难道不是失礼么?

“我是谁,方一鸣知道就好。”她象一只小猫,温顺的容颜下突然伸出一只利爪,让林放秋吃了一惊。

她那微愠的颜色,浅颦的眉头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些咄咄逼人。林放秋放缓了语气,“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是方一鸣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客人,刚才多有得罪,请姑娘包涵。”

云朵的眉头舒缓了开来,她喜欢温和谦逊的男子,象孟谦那样,如温暖的春风温润的美玉,让人亲近。这个陌生人低声和蔼的道歉,让她心里腾起的一点点火苗瞬间就熄灭了。她浅浅地笑着:“我家公子去寻他了,我升了火,请您在屋子里稍等吧。”

林放秋已经去过了屋里,见火炉上烘着水,以为方一鸣在附近,就出来看了一眼,却一眼看见了她。

云朵进了屋子,找了一个瓶子放上梅花,又提起壶给林放秋倒了一杯水。但又觉得自己也不是主人,招呼他似乎不太合适。便静静地坐在火盆边,翻了翻火盆里的番薯。

两个人隔着火盆沉默,火苗偶尔的跳跃是屋里唯一的动静。这沉默让林放秋的等待更显漫长。对面的女子低垂着眼帘,身后的梅花从她肩头斜出。一片暖意,人比花俏,连她的呼吸似乎也带着清香。他不能多看,扭头去看屋外。带来的两个随从正在屋子外跺脚,他叫了他们进来:“你们把东西抬到厨房放着,不用等他了。”

他起身,对云朵说道:“这位姑娘,等方一鸣回来,请转告一声,有一个姓林的人来过。多谢了。”

云朵抬起头,看着他,忙点点头,舒一口气,他终于要走了。与一个陌生人这么沉默着面对面地熬时间,十分别扭。

林放秋出了竹舍,停在厨房边看了一眼梅林,然后与两个随从一起下山而去。

番薯已经熟了,散着诱人的香气。云朵站起身,在门边张望。终于,山路上走下来两个人,看见那熟悉的青色身影,她浮上笑容。

“哎呀,这香味很勾人。”方一鸣爽朗的声音突然停住,他看见门边闪出一张娇柔的容颜,略点羞涩,婷婷立在门边,对他微笑:“见过方公子!”方一鸣看一眼孟谦,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不必客气,快请坐吧,我这屋子好歹还有四把椅子。”他搬过椅子,和孟谦坐下,然后伸手在火上烤了烤。孟谦也伸出手来拢在火上。

方一鸣看着火光,伸手拍了拍孟谦的手,低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浮云啊浮云。”

孟谦苦笑了一下,刚才的路上大致对方一鸣说了说家里的事,方一鸣一直静静聆听,不发一言。这会突然发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感叹。方一鸣感叹之后,又抬头看看云朵,然后拍拍孟谦的手,道:“还好有一朵不是浮云。”

孟谦脸上一热,觉得方一鸣的话很象调笑,然而抬头却见他眼中无比认真诚挚。孟谦看了一眼云朵,她低着头,脸色绯红,不知是火光映衬,还是羞涩。

方一鸣拿出番薯,递给孟谦:“人生无常,诸事想开些。眼前的东西最重要,这番薯虽不比山珍海味,却很实在。”孟谦笑着接过,他从没有为浮云难过,他难过的只是父母。

方一鸣伸伸腰身,看见桌子上孟谦带来的一摊物品,身子僵直了一瞬,半晌说道:“你这样还惦记着我,真是……”他没有往下说,只是用力握了握孟谦的手。

“惦记着你的还不只少爷一个呢。”云朵突然想起来:“方公子,刚才有个姓林的公子送了些不少东西来,放在厨房。”

方一鸣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点点头:“我知道他这两天一定会来。”

云朵往方一鸣手里递过去一块番薯:“方公子,您这山里的日子过得真雅致,屋后的梅花令人神醉。”

“是么?花那有人好,不能解语。”他嘿嘿笑着看看孟谦。

孟谦装糊涂,也嘿嘿笑着。云朵引了一团火又烧着了自己的脸色。

她偷偷看着孟谦,他此刻被火光映着,面如冠玉,漫上了久违的笑容,也许染香山真的应该来,虽然山上清冷,可是有一个友人在,到底是不一样的。